也不知道岘匿迷谷怎么样了,未曾去过的西苗是否也受了影响。宵在万圣岩偶尔坐在净莲池陪鸠槃神子参禅数莲花,偶尔和吞佛童子一起去莲华之池见圣尊者,不过他们说的都是很难理解的东西。每次宵听完后回来问鸠槃神子,墨绿长发的佛者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些不用理解也没关系。
大家都这般神神叨叨不说,而且万圣岩里现在还有一个很麻烦的存在,那就是随袭灭天来一道前来却未离开的邪尊者,虽然还没有人真正遇到他。鸠槃神子与一步莲华曾去寻过那魔者踪迹,发现对方刻意隐藏了行踪,根本无从找起。鉴于他是冲着凤遥重来的,布下月轮之阵的地方也就被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前往,以免被他发现。
敌在暗我在明不说,就算你把他找出来了,估计也没人是对手。一步莲华放了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在万圣岩,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善法天子回来听说后也很是生气,直问怎么不提醒袭灭天来把这个邪尊者带走?
然而袭灭天来那天意念之争输了之后就离开万圣岩回了异度魔界,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计划。
“雪枭,你说,遥重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宵数着这一池究竟有多少青莲,不知道他也开始了和凤遥重一样的习惯。
雪枭站在他的肩上,只是咕咕叫着。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直觉,但是神子他们担心会被那个邪尊者发现,不让任何人探视。”数着数着就看到对面吞佛童子好像在跟鸠槃神子说什么。
“要是遥重也在该多好……”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开始学会了叹气。
此刻对面,鸠槃神子站起身问身后的魔者,“你可还能认出当日种下的莲花?”
虽是不解,吞佛童子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一朵摇曳的黑莲上,“满池青莲,独此一朵,吾怎会认错?”
鸠槃神子怔神片刻,忽然一笑,将那支雪中发现的横笛交予吞佛童子手中,指向不远处如来之巅,“一步莲华在如来之巅等你。”
吞佛童子接过那支横笛,注视了鸠槃神子良久后,突然问道,“那就是吾的心,对不对?”
“待汝回来,吾便告诉汝。”清蓝的眼中不见一丝波澜,平静如初。
这个约定……吞佛童子眸色转暗,记在心中后,将横笛收好,转身便向如来之巅而去。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光明尊者急匆匆赶至,“尊者,那阵法……”
眼神一凛,鸠槃神子问道,“阵法怎么了?”
“那阵法中的业力冲破了外层转换空间的梵罗之阵,业障失控,伤了许多护持的僧者。”话音一落,光明尊者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神,哪里还有鸠槃神子的踪影。
高峰之上,袭灭天来望向不远处天际即将落下的惑星,遥远处如来之巅,白衣的佛者孤身孑立。
忽然,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自万圣岩深处冲天而起,夹带咆哮业风令闻者胆寒。不同的地点,相同的面容上,两者皆望向那黑色光柱的地点,露出惊讶之色。
“失控的业风,是魂体,”袭灭天来想起当日走入万圣岩深处后没有再回来的邪尊者,“看来汝终于找到他了。”
他凝望光柱方向片刻,目光转回如来之巅,充满期待,“一步莲华,你欲以莲华圣功挡住坠下人间的惑星,只怕你的结果,也如坠落黄泉的殒星。”
如来之巅,善法天子见那处黑色光柱冲出的地点正是月轮之阵的方向,不禁心下大骇,但惑星在即又岂容他此刻离开?
“天子,你快去,”一步莲华睁开久闭的双眼,语带催促之意,“神子应该也正赶往,恐怕月轮之阵生了变故。”
之前业障之力便隐隐有失控之势,原以为是净化的过程之一,如今看来似乎并非他们所猜测那样简单。善法天子回望一步莲华一眼,随即赶往月轮之阵的方向。
“那隐藏行迹的魔者也该现身了……惑星降世,业力未净,这都是天命吗?”一步莲华看向站在一旁手持朱厌为他护持的吞佛童子。魔者冷静自持,丝毫不为即将到来的惑星与方才的剧变所影响。
不管如何,眼下已不容他分心。一步莲华抬头,那陨落的惑星已经近在咫尺——
“七佛灭罪*莲华圣功!”
少年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一阵人声嘈杂,数不清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刺耳烦心。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色的火焰之中,于是茫然坐起身来,但脑中一片空白,他环顾四周,尽是不认识的面孔。黑色的光焰自地下源源不断地涌出,遮挡了他的部分视线,直到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才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正在涓涓而流。
少年低下头,碧红的眼中倒映出被血浸染的巨大法阵图腾,他坐在中心处,浑身无力无法站起。外面的人似乎在高声喊着什么,却不大听得清楚。
“这里…是哪里?”
感觉视线有些朦胧,他忍不住想要用手擦拭,却发现手掌一片黏腻,是干了的血。
这些人,在说什么?怎么会听不太懂?他想要去仔细聆听,却感觉头疼欲裂。
正当他捂住剧烈作痛的头,又听到一片混乱的惊叫声。前所未有的可怕压力袭来,本能告诉他即将到来的危险,却不知该如何躲开。
他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朝他走来,所过之处冰封三尺,寒雪飞霜,如地狱再现,冷冽的剑光如暴风烈雪,断肢残臂散落一地,顿成一片血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是雪。
少年伸手,一片红色的雪花旋落在掌心中,接着,沙哑不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这群和尚是把你扔到血里泡过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居高俯视他的人,瞬间瞳孔紧缩。
红蓝异色的眼中倒映出少年染血的模样,同样的面容,宛若双生,一者茫然迷惑,一者不悦冷厉。
少年没有忽略掉对方眼中一瞬暴涨的杀意和愤怒,却在他拉住对方衣角时转瞬消失,只余愕然。
同样属于少年纤长的手抚上他满是血迹的脸颊,轻轻摩挲,似乎是打算给他擦去脸上的污迹。
“小遥重,汝这样狼狈,吾倒是差点认不出了。”那黑发的少年如是叹道。
少年仍然紧紧抓住着对方的衣角,终于在长久的大脑空白中找到一丝残片,他开口,声音喑哑不堪,“今日的练习呢?”
不过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却让对方霎时变了脸色。凤眸微眯,捏住少年下颚,手下微微用力,纤细苍白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显得脆弱清晰。
“汝说什么?”
少年闭了闭眼,觉得脑中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好像无数的画面过去,却在睁眼时只余面前这一双异色之瞳,令他熟悉,忍不住亲近。
“今日的练习……”
“汝都记起了?”
仍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那人注视着他,忽然注意到地上法阵里不知何处仍在不停四处蔓延的鲜血,不觉皱眉,按住了少年的肩膀,打算一观他背后的流血之处。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少年因这个动作而不慎倒在了对方的怀中,冰雪冷冽的气息,还有火焰的味道。他觉得那味道应该是来自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却不知是何处。直觉告诉他对方应该并不喜欢这样与人亲密接触,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紧紧按住。
侧过头时,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有一对玉白的尖耳和金棕色的长长犄角。
兀的,一袭华丽的暮夜黑袍突然笼罩了他的视野,顿时只余漆黑。
那人抱起了他,在耳边轻声道,“睡吧。”
背后的裂口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强行止住继续崩裂流血之势,痛苦总算有所纾解。他环住对方的脖子,靠在同样是少年的那人胸前,虽不解为何这人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还是依言疲惫地睡去。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回本来的模样。
“无用之物,不如毁之。”
“原来,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一具不懂七情六欲,徒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空壳。”
“最后,你还是和朱武一样,令吾失望。”
“可惜,我曾经是那样的仰慕你啊……” 幽幽一声叹息在心中响起,听起来,似乎是他自己的声音,哀绝彻骨,悲戚如诉。
袭灭天来第二次回到异度魔界时终于带回了吞佛童子,虽然自毁记忆,前尘尽忘。任沉浮站在台阶之下,好奇地看了一眼被囚禁在万圣岩许久的战神,发现对方神态一如既往高傲,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去做了阶下之囚的模样。
听说临走前还捅了万圣岩的圣尊者,果然不愧是冷静可怕又心机颇深的吞佛童子。
九祸与他对视良久后随意问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休息,还赐予了他可以翻阅戒神宝典的特权,以便快速恢复记忆。
旁边在列的众魔将皆是沉默,看着吞佛童子退出大殿后螣邪郎先一步跟着退了出去,随后的是赦生童子还有别见狂华与元祸天荒。
任沉浮见他们陆陆续续跟着出去了,不禁心中正感慨,其实这位战神人缘也没那么糟,就听见殿上女后发问道,“袭灭天来,邪尊者何处?魂体又在哪里?”
“他强行闯入月轮之阵打算带走魂体时善法天子与鸠槃神子赶至,三人恶战,百僧罗汉结阵欲将他擒下。所幸吞佛童子于如来之巅重伤一步莲华令万圣岩乱上加乱,吾前往为他断后,却被鸠槃神子拖住,之后便失了下落。照理来说,他应该离开万圣岩后便应该立即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