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便回转吧。”
朱闻挽月终于有了和前几日螣邪郎对她发牢s_ao时一般的感受。红发魔者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淡漠疏远,即使他自称寻回了记忆,但情感被抹去后又岂是书页上冰冷的文字所能寻回。
她明白螣邪郎和赦生童子那种失落从何而来。幼年时的记忆虽已遥不可追,但好歹她和吞佛童子也算是年少时代的友人,此刻的神情却是如此陌生。
遥重若是见了这样前尘尽忘的挚友,不知又该是何种失落。
吞佛童子失忆一事,还需要详细的调查。朱闻挽月内心打定了主意后对身旁的银锽黥武道,“一同回去吧。”
见朱闻挽月和银鍠黥武先一步离开,吞佛童子匆匆一眼扫过魔龙之源周围画下的阵法暗道,“此阵中充斥灵气,暗有化物之形,必不如朱闻挽月所说一般简单。”
还是先回异度魔界再说。
俗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也有俗话说“闲事少管惹火上身”。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和朱闻苍日这次回到苦境的目的毫无瓜葛。
他以化体之形离开异度魔界的事唯有补剑缺知道。这位狼主还是如以前一样还未等他开口就摆摆手说,“哉呀啦,哉呀啦,反正你就是一天不翘家不自在。”
朱闻苍日无可奈何地干笑两声刚往不毛山道外走去,就听补剑缺又在背后道,“你要走就赶紧走,不然当心走不掉。”
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朱闻苍日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补剑缺,后者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还指向他身后煞有介事般说道,“刚好挽月丫头去苍云山察看魔龙之源去了,你可注意点别碰上她了哦,其他几个小辈是认不出你是谁,她的眼睛你可唬不住。”
原来是担心挽月会认出他,折扇半掩下颌,朱闻苍日笑道,“哈,自然。苍云山的魔龙之源是怎么回事?”
“你去看看就知道啰,反正你不是要去苦境玩吗?”
“狼伯……”
“去去去,要溜就赶紧溜,别妨碍我打铁,今天我谁也没遇见,谁也没跟我说过话。”补剑缺不耐烦地就要赶人走了,在朱闻苍日回转身真的打算离开时,他又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天魔池方向,暗道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能出关,朱武这小子应该还能溜得出去。
只是回来嘛,就另谈了。补剑缺扶了扶墨镜,看着儒雅书生打扮的红发青年摇着折扇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此刻凤遥重也在中原。一个化体,一个魂体,都已不是彼此记忆里的模样,这两人要是不凑巧遇到了,那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待朱闻苍日走了之后补剑缺才恍然间拍了拍脑袋,惊道,“哎呀,坏了,都忘记告诉他遥重小子r_ou_身的事了。”
再抬眼望去,翘家跑路的前任战神果然是个听得进劝告的,眨眼功夫便看不见人了。
遂又道,“罢了罢了,晚一点知道也不是坏事。”
苍云山。朱闻苍日本来打算追问补剑缺那句“走不掉了”是何用意,却被苍云山有魔龙之源的事给引去了注意力。
只是补剑缺望着的方向,似乎是天魔池那边?朱闻苍日暂时没有猜出补剑缺话中的深意,但顾虑到不毛山道并非人迹罕至之地,便匆匆道别后离开了。
出了异度魔界后朱闻苍日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去苍云山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至于挽月,想避开也是极其轻松之事。说到底,他所谓的“目的”,本来就是打算来中原观光游览放松心情的,顺道去看看苍云山也无不可。
然而且不说这一路上看到些拿着小册子神情疯癫的武林人士,一堆武功还算不错的人竟然突然奇想要禁武。异度魔界都还在暗处蛰伏,你们这些中原人一天闹着洗脑禁武,真是一点不担心中原要完。
他沉睡的数百年间中原变化极大,尤其是地形,也不知这些年是出了多少反派组织和野心家,为改造中原地形立下不小功劳,稍微打听一下发现反派们都快自成派系谱不说,更是组成了这数百年来的中原反抗外敌侵略史,可歌可泣,佩服佩服。
如今这般世道混乱,热闹的市集都变成了宣传禁武令和红尘洗心的场所,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有跋山涉水,在荒郊野外的树林里绕来转去。其实这样与朱闻苍日当年初来苦境时的情况并无两样,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坦白来说,就是迷路了而已。再算算时间,他觉得天邈峰还不至于这时候就塌下来,四处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总之要避开异度魔界的眼线,还有紫耀天朝的禁武大军,以及,挽月和小册子。
话虽是这么说,在苍云山不远处的林中他还是感觉到了朱闻挽月的魔气,远远一眼,只见她和一位白色僧袍的少年正在说什么,片刻,她眼眶泛红看着少年转过身离开后也反向离去。
有趣。朱闻苍日看了一眼朱闻挽月心事沉重的背影后虽有种想要上去问问情况的冲动,但还是选择了跟上那名离开的少年。
只是做兄长的关心小妹而已。朱闻苍日这样说服了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少年身形略有不稳,在林中跌跌撞撞地走着,在几次对方差点撞到树干时他都险些忍不住想要上去扶一把。
这少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身人族,又是僧袍白衣,怎会认识挽月?朱闻苍日跟在少年身后,已经想了无数可能,比如一次意外偶遇,人魔之间的悲伤恋情。
朱闻苍日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跟这位看起来伤心失意的少年搭讪,没想到这年头走在小树林里也避不开起肖的武林人士。
照苦境风俗来理解,相杀不关路人的事。但这少年既然与挽月认识,也不能不管不顾,朱闻苍日打算c-h-a手之前,却见那白纱僧袍的少年手中赫然长剑出鞘——熠熠银白,烈烈风雪,犹忆当年。
是纵天裂雪的剑灵。
力有不济,少年虽挡下对方索命一剑,却不留神被剑气震伤手臂,顿时往后倒退数步。
见状,朱闻苍日飞身上前将这位疑似佛门出身的少年顺势揽住,以手中折扇轻描淡写般挡下对面再次袭来的一剑,只见那一双清冽如碧水的双眸半掩在兜帽下,不知怎么失了神采,蒙着一层雾,好像看不见他似的。
从道魔大战的时候他就有点介意了,为什么佛门出身的个个长相都是非同一般的妖孽?
那位自称“嗜杀者”的绿发剑客被朱闻苍日以扇之刃重创击退后目光游离不定,在他身边的少年身上徘徊片刻,便当即抽身而退,最后的眼神,看上去十分不甘。
“哎呀,这位小师父,你是哪里惹来这样的索命恶鬼?”朱闻苍日低头看向还被他揽住的少年,后者闻言怔住片刻,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却是一片茫然神色。
那双眼睛里,始终没有聚焦,只是徒映着朱闻苍日的影子。
眨了眨眼睛,少年望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红发书生许久,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徒劳无功似的,视线没有焦点。
片刻,他有些无奈地垂下头,微微用力挣开朱闻苍日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树干上。
那位绿发剑客持有的剑十分奇特,似乎对朱闻苍日无法起效,但却能伤这名少年,而且伤势并不乐观。
少年右臂上不断滴落而下的鲜血,偏偏还紧握着纵天裂雪所化的长剑,神情茫然中又对他充满防备。
朱闻苍日虽然承认刚才那一抱手感确实不错,但并没有要占这位美少年便宜的想法。他只是顺手捏了一下而已,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那张一瞥惊鸿的脸。
不知僵持了多久,见对方面色因失血而愈发苍白,朱闻苍日终于打定了主意走上前去将这位一点也不合作,连包扎伤口也不让的固执少年牢牢按住。一边感慨自己是睡太久连起床气都被磨得没有了,一边把人按着还是强行以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处理了伤口。
朱闻苍日没有忽略少年摸着被缠得乱七八糟的手臂时一脸嫌弃的表情。
“咳,先止血为上,你伤势严重,就别顾那么多了。”朱闻苍日虽是这么跟少年说的,却觉得是在说服自己。
干脆坐在地上靠住树干任他为所欲为的少年半阖双眸,神情疲惫,恹恹地用手抵住额头,只是摇头不作回答。旁边的剑灵重新化作一只粉色毛球的模样蹭在少年身上,似乎是在与主人说着什么。
朱闻苍日难得耐心地蹲下身来,将碍事的兜帽给少年拉至脑后,顺手替对方理了理那头顺滑柔亮的银粉色长发,一副轻松的口吻好奇问道,“小师父出自哪处名山宝刹?”
依旧不回答。疲惫的神情中还带着一丝烦恼。
见少年受伤无力的模样,而身旁的纵天裂雪不知这数百年来是从哪里学了猫语只会“喵喵喵”乱叫。朱闻苍日合了折扇,用扇尖点了点小猫圆圆的脑袋示意安静,继续耐心问道,“此乃吾一位故人佩剑中的剑灵,若所记无差,它此刻应是陪在主人身边才对,怎会在你的手里?”
其实他还想问一下少年与朱闻挽月又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若是问起便坐实了他跟踪尾随的事,那就实在有失颜面了。
这句话终于在少年死水似的眼中激起些许涟漪,碧眸眨了眨,他望向朱闻苍日的方向,好似在确定对方在何处一样,声音沙哑,不确定道,“你之故人?”
完全是看骗子一样的表情。朱闻苍日只想捂住心口说,纵然美色当前,在下除去欣赏之意外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只是这只猫,按我当年沉睡前的记忆,应该是被九祸扔进了天魔池陪她小弟才是。
朱闻苍日道,“年少夭折的一位故人。”
那少年终于有些好奇了,“你是谁?”
“在下逆天风,朱闻苍日。”
“朱闻苍日……朱闻…”低念这名字几遍后,靠在树干上的少年忽然坐直了起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