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lock伸脚想绊倒他,孰料那人只是踉跄一下。眼见小个子又要逃开,侦探用尽全身气力一把扯住他,再使劲按在地板上。
「John?」Sherlock满是疑惑地说,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人有病是吧?」John喘着气,「搞什麽?我不认识你,快让我走,除非你也想让头上多几个肿包。」
John的颧骨附近有一道伤口,鲜血随着他每一句言语而渗出。他舔去嘴角的血痕,「你想怎麽样?」
「为什麽——」
Sherlock听见人声正逐渐接近他们。John一脚踹开他,却见侦探捂着肚子说:「等等!」
「怎样?我还不想死!」
John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我们是盟友,不是敌人。你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帮助我甩开他们。」
金发男子眼里有一瞬间的担忧,随後反问他:「你要掩护我?」
「算是吧。」侦探打开保险,枪口对准了来时的道路,「游戏开始了。」
「疯子。」John苦笑一声,拽过Sherlock的风衣一角,「往这边。」
一个人出现在巷子拐角,Sherlock朝着人影扣下扳机——一声哀叫传进他俩耳里。运气不错,侦探这麽想,接着便和John一起往巷子里狂奔。
「你的枪法如何?」
「跟我的室友比起来差得远了。」
「职业枪手?」
「不,」Sherlock抬头望了身前的人一眼,「退伍军医。」
又有人追上来。Sherlock回过身,朝着那人开了两枪,却全打偏了。
「喂!」那人叫喊着,「你这杂种!」
「该死。」John骂道,从Sherlock手上夺过枪枝,朝来人腿上就是一枪,目标应声跪地。与侦探不同,John的枪法好得不可思议,他从瞄准到击发所需时间不出一秒钟。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开始奔跑。
他们拐过一个弯。y-in暗潮s-hi的窄巷里,爬满常春藤的墙上有一扇破烂锈蚀的铁门。John将门踹开,把Sherlock推进去,接着在他身後带上了门。
「他们不会找到这里,」John说,「多亏了外头那些烦人的植物,光是要发现这里有扇门都很困难。」
金发男子从外套里摸出一个手电筒,要Sherlock替他拿着,自己则在灯光下点钞:「我可没打算分你。我从来不需要你的掩护——甚至谁掩护谁还不知道呢。」他白了侦探一眼,「都是五英镑。罢了,这样应该能再撑一阵子。」
「为什麽你要这麽做?」Sherlock发觉自己的声音较以往都要低沉,「为什麽?」
「我得活下去。」那人一脸满不在乎。
「你是个军医。」Sherlock几乎是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可他又有什麽资格斥责他?他又有什麽资格与他谈论良知与道德?
「军医?」John极其轻蔑的口吻,没忘记嗤笑一声,「如果我真他妈是个军医,现在还会在这里?」
「但是你可以选择——选择更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Sherlock想起那日早晨,他俩在起居室里的对话。John望着电视机里的爆炸惨案,突地不说话了。他在内疚,而Sherlock当下没明白过来他为何内疚。
「她不该那麽做的。我是指那个人质,她描述了Moriarty的外貌,算是一种打Cao惊蛇——」
「你说过我们棋高一着。你说过你救得了她。你说过——她不会死。」
「凡事总有个意外。」侦探咬着牙,从喉咙里迸出这句话。
John听罢笑了,笑得惨然。他理一理米色毛衣里头那件黑色衬衫的衣领,竟有一种悲戚之感。
「我让你失望了?」侦探问他,口气里的不耐实际是拉不下脸。
「你猜对了。」
「别搞英雄崇拜。就算有,那也不会是我。」
「已经死人了,」军医说,「你还要和他斗智?你藉由这种方法彰显你的聪明?Sherlock,我告诉你,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要满足你的爱慕虚荣——我无法接受一位女士因为你和Moriarty之间无聊的游戏而平白丧命。」
「我们——或者我,并没有做错。」
「是,没错。等你循着正确的道路解开谜题,不知又有几颗□□被安装在伦敦市民身上——祝你玩得开心。」
「你这是什麽意思?」
「我以为够明白了。你能不能有点人x_ing?」
——人x_ing。Sherlock并不明白这个词汇该怎麽定义。理x_ing、冷静、淡漠、事不关己,那是人x_ing;冲动、激情、怨怼、满腔热血——那更是。他所具有的是什麽?当John掉头离开时,那股从胸腔蔓延到舌尖的苦涩又是什麽?
「光明正大?你认为在这里,又能怎麽行为高尚?醒醒吧,资本主义的社会遗忘了这个地方,没人会在乎——包括政府。」
「你或许能够找个工作,或者其他——」
「我试过了。」
「这不是你。John Watson,这不是你!」
Sherlock抡起拳头往墙壁上砸,「我真的受够了这一切。」
如果说有什麽能够摧毁宇内唯一的谘询侦探,Sherlock相信他就快找到答案了。
但他知道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撑持多久。走一步算一步吧,他颓废地想着。
John猛地一震,起身就要逃:「该死的条子!」
「我不是。」Sherlock擒住他,两个人便向後倒在地下。手电筒滚到一旁,照向更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肯定是条子。你一直在阻挠我。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认识你——算是吧。我发誓我不会报警。」
John听罢放弃了挣扎。Sherlock松开他,拾起手电筒交到他手上。
「我已经恶名昭彰到这种程度了?」
「不是。」
John抿一下嘴唇,摇摇头:「我不记得你。」
「为什麽你一定要记得我?你从来不记得。」
——但是我记得你,一如往昔。我死守着旧日记忆一次次遇见你,你不必怜悯、不必同情,我欠你的太多,或许这些是我罪有应得。
「你能从我身上捞到什麽好处?」
「没有。」
「那为什麽你不让我走?」
「你的案子我接了。」
「什麽?」
「让你别再做这些无赖事。我说了,我们是盟友,不是敌人。」
「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John把一捆钞票放进口袋,「口口声声什麽正义、什麽冠冕堂皇的道理,但却没有想过——要那样生活得付出多大代价。你可能来自某个繁荣的市镇,瞧你身上那件风衣,值几千英镑吧?你不懂,你这种人什麽都不懂。去你的都市佬。」
「你懂什麽,」Sherlock反问他,「你又懂什麽?」可他的问题和金发男子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John从口袋里掏出□□,打开弹匣,让剩下六发子弹全掉出来摔在地上。他把枪丢还给Sherlock。
「显然我们实在合不来。」John把这句话留在铁门内,接着便转身离开。
Sherlock跟了出去,却没见到那人的踪影。他在这座灰蒙的城市里来回奔走,直到夕阳西下——他最终没再遇见他。
或许这是好的?Sherlock知道只要睡一觉,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就算那个男人再如何自甘堕落也与他无关。他会忘记他,他会忘记这麽一个满口胡话、枪法糟糕的家伙,John或许真会被逮捕,又或者被愤怒的群众打个半死——他不在乎,他不能在乎。因为这於事无补。
为什麽所有问题都一定得要有一个解套办法?为什麽所有痛苦都得被弭平?Sherlock开始思考——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不断地在每个梦境遇见John Watson,最终的他会变成什麽模样?如果他利用□□让自己处於神经兴奋状态,度过无数个绝望的清晓时分,那麽他又会是如何下场?说不定现实里的他确切是死了,即便在梦中遇害也只是继续跳转——这一切是不是就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