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啦,”柳杨还是笑着的,她道:“热一些的时候喝药x_ing会好一些。”
眼看着陆小凤毫无反应,死猪一样无动于衷,柳杨眼睛一转,又道:“说是一周,不过若是你好得快些,我们也自然会早些放你离开去寻花满楼。”
只有在提到花满楼的时候,陆小凤的眼睛里才会有丝丝生气。陆小凤知道柳杨向来很少骗人,也不疑她。
柳杨又道:“我若是你,我就会去映清那里等着,药一煎好我就灌下去。”
陆小凤转身就走,方向是顾映清的那个煎药的房间。
柳杨一边看着锅一边冲陆小凤喊道:“你也别真一煎好就灌下去,药还是要稍微凉些才能喝的,不然映清还得给你治被烫出来的水泡。”
陆小凤摆摆手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柳杨的话听进去。
顾映清觉得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陆小凤竟然会去而复返,又回到她熬药的这间屋子里。她不是个有事情会闷在心里的人,有问题的时候,她一般会选择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顾映清问陆小凤道:“你又跑来干什么?”
陆小凤寻了张凳子坐下,眼巴巴地盯着顾映清守着的那个炉子,答道:“等药。”
反正再过上一时半会儿的这药也该好了,故而顾映清也没有赶陆小凤。
但她也实在没什么话好对陆小凤说的。
而陆小凤,在长期的实践之中也意识到,他和顾映清是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吵起来都算万幸。惹谁都不好惹医生,很识相的,陆小凤什么也没和顾映清说,生怕自己哪句话再惹恼了顾映清。
一时之间,这间屋子里居然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宁静。
含着一些苦涩的药香味,悠悠自顾映清手边的炉子中飘出。这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宁静。
只不过,陆小凤什么也闻不到。
他只能盯着炉子,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等着他的药。
房间里多出一个陆小凤,虽然顾映清觉得有点儿碍眼,但鉴于陆小凤并没有像平日里那般聒噪,她也就忍了下来。
不得不说,顾映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同情陆小凤的。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一副春光满面的样子,身边也总是有一个花满楼,两个人好得似一个人似的。
就好像那首词里写的一样:“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虽然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个人脾x_ing气质都没有什么相似处,但没由来的,顾映清就是觉得他们就和词里写的一模一样。
有陆小凤的花满楼才是完整的花满楼,有花满楼的陆小凤也才是完整的陆小凤。花满楼对于陆小凤而言,是不可或缺,也不可替代的存在。陆小凤对花满楼而言亦然。
所以当她再次见到陆小凤的时候才会被吓到,虽然她面上并没有显露分毫。
首先是瘦,短短半年,陆小凤简直是瘦脱了相。本来他的脸上是有一些r_ou_的,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圆圆的酒窝也很有特色。但是现在,他不仅不会笑了,脸上也只剩下一把骨头撑着,若是不仔细看,他简直像是一架会行走骷髅。
还有就是,陆小凤的眼神里失去了光彩。
柳杨既然能和陆小凤成为关系如此密切好朋友,她和陆小凤自然是有些相似点的。顾映清觉得,他们二人最为相似的,就是他们的眼睛。
暂且不说他们的眼睛都是大而明亮的,很多人的眼睛都是这样的。与众不同的是,他们二人的眼睛里好像永远都闪烁着熠熠的光彩。
那是对有限生命无限的热爱,阅尽世事后仍然固执保留的一丝天真。
而在花满楼离开之后,顾映清在陆小凤眼睛里面看见的,就只有黯淡。
顾映清这才明白,如果说陆小凤的眼睛中有着跃跃跳动的温暖火光的话,那么花满楼就是那只火引子。
她也终于明白,原来花满楼对陆小凤是这么重要,陆小凤对花满楼是这么深情。
她终于不再反感陆小凤。
砂锅里的药汤还在炉火上慢慢熬着,顾映清轻轻扇动着蒲扇,天快要亮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一块泥,捏(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出自管道升《我侬词》。
第81章 豁然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无疑是一个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饶是如此,在喝下第一口药的时候,陆小凤也差点全给吐出来。
多亏顾映清眼疾手快,卡着陆小凤的下巴让他将那口药吞了下去。那口下去之后她手也没松,又一气呵成地把剩下所有的药都给陆小凤灌了进去,然后轻车熟路地点下几个x_u_e道,防止陆小凤都给吐出来。
顾映清娴熟无比的手法让陆小凤目瞪口呆,他顾不上满嘴的苦味,问顾映清道:“你到底这么灌过多少人啊?”
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顾映清轻描淡写道:“也没多少人。”
陆小凤心想看你那娴熟程度鬼才信没多少人。
顾映清又道:“那年我和柳杨一起四处游历,碰上一个村庄发瘟疫,柳杨缠着我救,我也就这么灌了一个村儿的人吧。”
陆小凤:……
姑n_ain_ai,一个村庄,叫没多少人?
不过陆小凤又反应过来一点儿别的事情,他面色复杂地对着顾映清又问出一个问题:“你的药,都是这么苦的么?”
顾映清“嗯”了一声。
陆小凤又问道:“正常的药汤,应该没这么苦的吧?”
顾映清头都不抬:“是啊。”
陆小凤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你的药就这么苦?”
顾映清抬起头,淡淡道:“个人爱好,怎么,你有意见么?哦,对了,一会儿你还得扎回针。”
陆小凤其实很想问一句不扎行不行,但是看看顾映清的眼神儿,他愣是没敢问出来。
顾映清的眼神儿明明白白传达着一个信息:爱治治,不治滚。
他还是治吧。
治好了他们才会帮他去找花满楼。
他没得选。
至于顾映清的那点儿个人兴趣爱好,陆小凤除了忍着,还有什么办法?好在顾映清灌药的手法无比娴熟,他也不用受太久的罪。
陆小凤还在这边儿喝药挨针扎,全然不知花满楼此时也在江南。
花满楼却是知道陆小凤就在江南。他不仅仅知道陆小凤在江南,他还知道陆小凤就住在柳杨和顾映清的这间院落之中。
花家的产业遍布天下,花满楼想要知道点儿什么,着实容易得很。夜色将至,花满楼忽然想去探探陆小凤,悄悄地。他有把握不让陆小凤发现他。
陆小凤这个时候正被针扎成刺猬一般,自然是不知道即将有一个他朝思暮想的访客将要到来。
落晖楼的楼主却知道。
落晖楼的楼主知道,就代表着沙曼也知道。
沙曼已经用花露将身上弄得香气四溢,她也准备去拜访拜访陆小凤,而且是抢在花满楼之前。
花满楼此行不会走正门,沙曼自然也不会。
顾映清刚刚将金针都从陆小凤的身上拔下。在陆小凤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时候,沙曼的声音已经在窗外响起。
沙曼在唤他:“陆小凤。”
陆小凤没有回答。他已经听见是沙曼,但是他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去面对沙曼。他是曾经亏欠过沙曼不假,可是沙曼上次的行为也让陆小凤这半年多都过得够呛。
没有人知道,花满楼对陆小凤而言,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花满楼对陆小凤,到底有多重要。
毕竟连花满楼本人都不知道。
陆小凤的沉默并不能堵住沙曼的嘴,他听见沙曼笑起来,语声柔柔地道:“陆小凤,你和我约好了这个时候见面,为什么你的房间里此时还有别的女人?”
沙曼这句话,并不是说给陆小凤听的。
她是说给花满楼听的。
花满楼是想来探望陆小凤的,却不料他竟会听到沙曼的声音。他听到沙曼站在床下,声音柔美地对陆小凤说着幽会。
而且顾映清也没有出声,花满楼自然也没有法子知道房里的人就是顾映清。
花满楼笑起来。
苦笑,比顾映清白天给陆小凤灌的那碗药还要苦。
他想,他不应该来的。
花满楼转身离去,刚刚好错过一句话,陆小凤的话。
陆小凤的话很简单,只有六个字:“你在胡说什么?”
有落晖楼的高手在附近给沙曼打手势,告诉沙曼花满楼已经离开。沙曼目的已达,也不想和陆小凤多做纠缠,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没什么。”
前后脚的,沙曼也离开这里。
一直沉默着的顾映清却忽然开口,她道:“你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陆小凤被莫名其妙行为反常的沙曼弄得一肚子闷气,听到顾映清的话,他也是一脑袋雾水。他问:“看什么?沙曼有什么好看的?”
顾映清开始相信传说中的那个真理,失恋会使人变傻。
顾映清道:“上次沙曼那些话就是专门说给花满楼听的,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寻你……”
顾映清的话还没说完,陆小凤就已经冲出房间,他连衣服都没来及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