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读完,程穆之笑弯了一双眼,美滋滋地看向他手里的灯笼,眼睛倒是极麻溜儿地瞧见那灯笼里画得最小的两个人,“阿言,那个船头钓鱼的人可是我?”
柳清言抬眼看他,不理会他的这个问题,笑着问他:“穆之,这段话是从哪里看来的?”
“都是好久之前的了,不知道是哪本话本子的,还是当初和高展一起看的呢,我当初看得可感动了,心里就想着这段话写得可真好,就记下来了,今日居然还用上了。”
程穆之坦白,不知怎的总觉得阿言虽然是笑着与他讲话的,可是与平日里好像又不太一样,然而柳清言听了却没什么其他的表示,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主动拉了他的手,“走吧,去把花灯放了,一人许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愿望。”
看着花灯渐渐飞起,远去,柳清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程穆之,敛下自己有些杂乱的思绪,道:“走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行至半途却被一个算命的拦住。
第58章 第五十四章
“在下今日刚刚行至此地,便碰着两位极和眼缘的人,当真是巧了。不如我替二位算上一卦如何?”
这算命的是个半瞎子,一只眼睛瞪得溜圆倒是很有精神,另一只眼里眼白突兀地占了一大半,瞳仁瞧不见,上眼皮还往外翻,细看上面还沾了些不干净的血丝一样的东西。
不过看他这样子倒是并不在乎,一直是笑呵呵的对着他俩,只是这笑因着他的脸而显得格外瘆人。程穆之条件反s_h_è 地想把柳清言的眼睛给捂着不让他看生怕他吓着。
可柳清言已经是很感兴趣的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看过去了。
“先生手里拿的是八卦盘?可否让我看一看?”那算命的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对他道:“你若是肯让我给你算一卦,我就给你看。”
不待柳清言回答,程穆之拉着他的手就要走,“阿言,他这样子对你讲定然是个要收钱的骗子,算命这种东西哪里能信?我们还是快走吧!”
“敢问可是传闻当中名满天下的盛京奇才柳清言?”二人皆是一愣,停住了脚步。
“在下不收钱。都说了是与二位有缘,这一卦,是送给二位的。”
这么一说若还是强硬地离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柳清言拉着程穆之往回走,先伸了手去给那算命的瞧。
那算命的却把他手推开,盯着他脸看,不过一会儿便道:“家中近日变故,命途有损,虽是大富大贵之命,却是踟蹰多舛,且日后还会有变。”
柳清言没有说话。却是程穆之着了急,语气有些冲地往那个算命的吼道:“你瞎说八道些什么呢?阿言,别听他的,我们走!”
柳清言却没有走,笑着道:“先生再为我旁边这人算上一卦吧,他都听了我的命数了,我也该听听他的。”
那算命的意味深长地看程穆之一眼,“潜龙勿用,阳在下也。”程穆之脸色猛地一变,“你可知这话是大逆不道之言!”
当今圣上才敢自称为龙,这算命的却堂而皇之地这样讲出来……
倒是个不惜命的。
“呵,有何不可?总归你现在是太子,这是你的命数,不过早些用上罢了。”那算命的嗤笑他一声。
继续道:“终日乾乾,反复道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程穆之攥着柳清言的手猛地用了些力气,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带了少有的狠戾,“你这算命的是把《周易》里的卜辞直接套在我身上吗?”
“我向来都不信命,你今日同我所说对我而言并无用处,我只不过是听了一阵废话罢了。卦也算完了,我们就先走了。”
程穆之拉着柳清言转头就走,却是浑身都不舒服,那人的眼神如芒在背,刺得他心里不安愈盛。
“心似薄冰,执意为之,恐要伤人伤己。”那算命的在后面道,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说的。
却是柳清言眸色一暗。
被这算命先生一闹腾,着实有些扫兴。
然而本就是说好一定要去吃那家的红油抄手,何况又是柳清言主动提出来的,程穆之实在不想让他失望。
强打起精神装作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的对柳清言道:“咱们也逛了一段时间了,再去瞧瞧那家铺子吧?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人了。”
柳清言笑着点头,“好。”
果然是因为天色有些晚了的缘故,的确是没什么人了。
是个露天摊,CaoCao地搭了几个布棚子,店家是上了年纪的夫妻俩个人,花白头发,却是很有精神。笑意满满地对着他们二人招呼:“那边正好有空位,快先坐下吧。”
一个包着抄手一个忙着下锅,间或抬起头来问他们有无什么忌口的东西,程穆之回的很快,“一碗什么都要,另一碗里头少放辣油不放葱不放香菜多放香醋多放虾皮儿。”
“好嘞——客官稍等!”
见柳清言还在发呆,拿了手旁边的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没报错吧?你忌口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
其实柳清言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然而还是点头,程穆之怕他因为刚刚的话多想,便又道:“那个算命的说的话你信?”
柳清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你就听他说的那些好话,其它的话就只当废话吧。”程穆之开玩笑道。
“穆之,若是真如他所说有龙战于野的那一天……”“阿言,你什么时候也做这个给我吃?”二人同时开口,程穆之的声音盖过了他有些没底气的问句。
柳清言问出这句话就也后悔了,问了又能怎样?他希望程穆之回答他什么?怎样的回答他自己能安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如不问。用汤匙舀了一个抄手送到他嘴边,笑弯了一双眼睛,“君子远庖厨,不过你若想吃,我便抽个空给你做,这个做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程穆之张大了嘴一口吃下,顺带将旁边的汤汁也一口不剩地给吸溜进嘴里,却被那强烈的醋酸味给狠呛了一口。整张脸被酸得完全皱在了一起。
柳清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装作无事人一样的掉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程穆之无奈地看他,倒是第一次和自己这样子?那幅一本正经的大人样总算是没了。
两人吃完了,慢慢地往回逛。
行至郊野处,程穆之干脆不再牵他的手,而是改为揽着他的肩膀,幼稚地指着天上的星星要给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指着天上一朵极长的云问他是否瞧见了鹊桥。
柳清言除了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外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了。
两人还是往暗翎去的。柳清言现在说起来也没有别的去处,东宫自然是回不去,也只能在暗翎呆着。
且这样子倒是正顺了程穆之的心意。也不让高玄和林安佑给他另外安排房间,就一直和自己一起睡在林安佑的房里,三天来就回东宫睡过一晚,其余时间都是两人同床不共枕的睡着的。
柳清言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与他一起睡,好在程穆之晚上睡觉还是安分的,虽然有时候会缠着他动手动脚,倒也没有什么再过分的举动了。
今天又是七夕,明日可沐休一天,程穆之越发的不想睡了。
第59章 第五十五章
二人便躺在床上闲话。
“阿言,以后你就留在暗翎么?”程穆之思来想去,知道自己不该去问以后的事,然而到底是抗不过自己心中的担心。
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的,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一直在心里暗暗作祟的占有欲让他想要把现在的柳清言圈在身边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以前想着阿言日后要承袭他父亲的官职,也要做官,况且他自己又对朝政感兴趣,那便也随他去,二人之间再多一份“同僚”的情谊也未必不可。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完全不同以前了。
他不知道柳清言以后的打算,怕问了让他心里不舒服,可若是一直憋着不问,他又怕自己留不下柳清言。
若是有一日,他腻了自己这个样子,腻了在暗翎的日子,阿言会怎么选择?
一直没有听到回答的程穆之晃了晃柳清言的胳膊,“阿言,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怎么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柳清言被他拽回思绪,点了点头回他道:“这是自然,不然我还能去哪里呢?”
前半句话说得程穆之心里一喜,后半句话又让他心疼不已,程穆之看着柳清言还是皱着的眉头,又道:“阿言,等我们都老了,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玩,将这大周的山水啊,都逛个遍!”
柳清言看他一眼,打趣道:“这要好久好久的时间,还要好多好多的银两的。”
程穆之耍无赖一样地抱着他的上半身,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时间我们多的是,至于银子,我现在就开始省,不够花了我就预先从国库里拿,反正嘛,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啊……”
“春天的时候呢,我就带你去江南,看杨柳抽新芽,桃花遍枝桠,我们到时候可以找个小船,在湖上住两天,吃新上的河鱼,到了清明时节,跟着南边的姑娘一起采艾蒿做青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