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那个悬崖……”许巍洲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个悬崖边有很多长藤蔓,我们玩过最冒险的游戏,就是顺着藤蔓往下爬,爬到尽头,是一个山洞。”
黄璟瑜自嘲道:“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我都记得。”许巍洲认真道,“我记得你武功很厉害,可以徒手抓鸟抓鱼;我还记得你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四书五经就没有你背不出的东西;还有啊,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把衣服借给我遮雨……”
“所以当我得知你坠下的悬崖就在这个山洞附近时,我就一直相信你没有死。”
黄璟瑜沉默了。
“你呢?为什么要承认你偷了玉佩?”许巍洲问。
黄璟瑜垂着眼,没有说话。
“你说我在赌命,我却不觉得。若你心中只剩下仇恨,你不会为了一群非亲非故的人,冒险顶替罪名,你的心还没有变。”
“你错了,人都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八年前的那个黄璟瑜了……自从我背上为黄家洗刷冤屈的责任时起,我就不再是一个人。”
黄璟瑜的唇很薄,却棱角分明,那唇形非常好看,许巍洲总觉得,只一个女人才会生得出这般秀气的唇。可奇怪的是,这唇形配着黄璟瑜的脸竟没有丝毫违和,非但不显娘气,反倒多了几分俊秀。
“那你觉得,我还是八年前的那个许巍洲吗?”许巍洲盯着黄璟瑜的唇,愣愣地问。
“是,也不全是……”黄璟瑜叹了口气,却不打算多解释,岔开话题道,“你打算怎么跟其他人介绍我?”
“你混进东宫是以什么身份?”
“打杂做苦力的。”
许巍洲嘴角突然扬起一丝坏笑:“那现在你进了我的府里,就是我的人了,你得跟我姓。取个什么名儿呢?许……许……”
黄璟瑜看着许巍洲绞尽脑汁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对外人倒是好说,只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两个小子,靠得住么?”
“这个你放心,绝对靠得住。”许巍洲信心满满道,“子澄和子然跟着我五年了,我带回来的那一群里,数他俩最机灵,嘴也紧。当然,最重要的是品x_ing好,我信得过。”
“不过,你的身份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会武功这件事,除了拜师的这些小子,我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后院是按我设计的图纸建的,是一个简单的阵法,普通人进来走一段就绕回去了,知道方法才进得到我们方才比武的地方。”
黄璟瑜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这个阵摆得不错。”
许巍洲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的,又问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等。”黄璟瑜思索片刻,道,“目前你在朝中没什么势力,想c-h-a手政事绝非易事。但东宫和魏王府明争暗斗,我们倒可以找准时机取渔翁之利。”
许巍洲摸了摸下巴:“可是即便他们两败俱伤,恐怕这利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政事只能慢慢入手,你目前的要务,就是让皇上先注意到你。”黄璟瑜顿了顿,道,“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许巍洲有些意外:“什么事,你说。”
“边境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安宁,好在我父亲当年军威仍在,他麾下的精兵守城,这些年倒无大乱。然如今皇上懈怠军务,突厥却扩兵养马,蓄势待发。照这情势,两年之内,突厥必然大举南下。”
“你怎么知道?”
“八年前父亲与突厥一战,他们元气大伤,马匹精兵损失惨重。若那时开始重新大批饲养战马,照马的年龄算,八岁已经可以上战场。突厥一直觊觎我朝,你觉得还会等待多久?”
许巍洲目瞪口呆,只觉得脊背发凉:“照你这么说,战事岂非一触即发?”
黄璟瑜叹道:“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要尽快备战才行!”许巍洲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跟父皇上谏吗?”
“上谏怕是也得不到重视……黄家被诛连后,我父亲的旧部被杀、被贬、被流放。当今文官掌权,武将却无生存之地,除了执掌禁军的萧毅,便只剩驻扎在边境的李瑾将军,他是我父亲唯一还留下的旧部……若突厥大举南下,恐怕朝中无人可调。”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主动请缨出战?”
黄璟瑜犹豫道:“只是,你若离开长安,朝中的局势恐怕非我们能控制了。”
“若是突厥长驱直入,怕是连长安都难以保住,国之不国,还谈什么储君?”许巍洲蹙起眉认真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你尽管说,我照做。”
黄璟瑜点头道:“在突厥有动作前,我们尽力稳固在朝中的势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习武,熟读兵法,未来的大元帅,可不能落于人后。”
“想得倒是挺好,可父皇并不信任我,我如何说服他让我领兵?”
“这就要靠你自己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
许巍洲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
行至厢房外,黄璟瑜道:“那先给我弄点水洗洗?一身泥……”
许巍洲差人烧好热水,拿了自己的衣服给黄璟瑜,虽然黄璟瑜身材较壮,但衣袍宽松,倒并不显小。门打开的那一刻,许巍洲楞在了原地。
黄璟瑜穿着一袭白衫,洗过的长发s-hi漉漉地披散在身后,洗净泥污的脸俊美白净,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和之前的气质竟是大不相同。
前来送衣物的子然和子澄也吃了一惊,暗自窃窃耳语:“我本来觉得咱们殿下就算是天下无双的美男子了,没想到这位竟是不相上下!”
“胡说!明明咱们殿下更好看!”
“这没有可比x_ing,他们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许巍洲咳嗽一声,两人迅速闭嘴,笑嘻嘻地看着黄璟瑜。
“你会易容?”其实这五官改动并不大,外加洗干净了脸上的泥巴,但许巍洲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前一后是两副容貌。不……应该说,在东宫里的那个人,还有和他比武的那个人和现在的这个人,都非常不一样。
“你觉得变了?”黄璟瑜笑道,“易容只能改变人的相貌,而真正难以改变的,是一个人的气质和气场。所以真正高明的易容术不是相貌,而是气质的收放自如,如此变化样貌,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听起来很有道理……”许巍洲摩挲着下巴,“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你觉得呢?”
许巍洲眨了眨眼,道:“也许都有你的影子吧……人心复杂,如何能一概而论?”
黄璟瑜笑而不语。
“不说了,咱们去吃点宵夜,吃完睡觉去!”许巍洲拽着黄璟瑜边走边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有想吃的跟我说,我让他们去准备。”
黄璟瑜无所谓道:“我什么都吃。”
“嗯,那个……太子眼线多,我从他那儿要了人,这段时间你就配合着我装装样子,晚上到我房里睡。”
“好。”
第4章 四
(四)
许巍洲吃起饭来非常香,仿佛入口的都是绝佳的美味,黄璟瑜看着忍不住笑道:“皇子们整日珍馐佳肴,我以为这些你都吃腻了。”
“民以食为天,美食怎么会吃腻?”许巍洲舔圌了舔嘴唇道,“我最享受的,就是每天吃饭的时候,嗯,这感觉非常满足……”
盘中的菜很快见底,许巍洲摸了摸圆圌鼓圌鼓的肚子,打了个嗝:“饱了,走吧!”
回到卧房,许巍洲对着床铺一拍脑门:“遭了,忘了准备床铺被子了!”
子澄忙道:“要不我和子然睡别的房去吧?”
许巍洲扶额:“去哪里睡?别的房都没打扫过。”
黄璟瑜道:“我睡地上就好。”
“那怎么行?”许巍洲拉着黄璟瑜到床边,“反正我床大,先凑合一晚得了!”
然而许巍洲晚上睡觉并不老实,喜欢踢被子,黄璟瑜睡得不沉,几次三番被吵醒,只得不断地把许巍洲的手脚塞回被子里,不停地攒被子……
当第二天许巍洲睡醒时,竟发现自己的手脚都缠到了黄璟瑜身上。
他这一动,黄璟瑜就醒了,睁开眼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许巍洲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那个……我、我忘记身边有人了……”
“你睡觉这么不老实,也不怕受风寒。”黄璟瑜摇头。
“睡着了哪里知道?”许巍洲挠了挠头,迅速起床穿衣。他只知道黄璟瑜像个火炉似的,特别暖和,大冬天的睡着睡着不自觉就想往那边靠,抱着睡觉特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