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就要看这个人了。
他勾起了嘴角,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言越颐。
04.初试
言越颐?银长冰拿过书,看着单迹伸出的手,秀气的眉毛微微打了一个结。
单迹心想,这是不满还是什么?作为自己最重要的盟友,单迹可不想和他结仇。然而他的心思在肚子里千回百转,转了个天翻地覆,也没弄清自己是哪招惹了这孩子。在原着中,言越颐和银长冰的真正会面是在十多年后,但是他可不敢保证事事都能如书中那般发展。越快完成结局,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
然而银长冰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了,他像努力回忆一件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样,轻轻摇了摇头,半带嘲弄地笑道:云影少主怎么能和我这样的下人握手?
嘿,你这小子,单迹腹诽,幸好在书里没和真正的言越颐碰面,不然你肯定不幸夭折。他也没把手放下,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从小没什么朋友,难得见一个同龄人,想和你做做朋友。
朋友?这两字说到银长冰心坎上了。他心性孤僻,也没什么朋友,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伸手,我和少主您哪是同龄人?您十二岁,我十岁,心智体力各方面不及少主,而且还天生不能使用咒法术式,您和我交友来作甚?这话看似一本正经,但从七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这个单迹承认,自己此举是草率了,但实在是看不爽某人这剑拔弩张的态度,打定主意要让这货和自己握一握手。
银长冰看着单迹的样子,心里好笑。他知道这言越颐是自己的主人,但他就是不满这些权贵。言越颐那样,怕也不是真心与自己结交,只是闲来无事玩玩罢了,顺带显示一下自己的平易近人,好早日继任。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手上有些热,手不受控制地慢慢抬起。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略宽于手腕的火环拉着自己的手往言越颐手上送。
最基础的驭火既不用术式也不用咒歌,银长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火环是何时出现在手上的。
你方才那种游刃有余消失殆尽,这回生气的换成了银长冰,他略不淡定地对上单迹,却见对方的瞳色已变成了罕见的红。迫于一瞬的威压,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事儿还没完,单迹是打算来个下马威,好让这主角好好合作。所以抓到那只纤纤玉手之后,他并没有马上放开,而是摩挲了一会。看来这银长冰虽出身贫寒,但很得宠爱,家里人没怎么让他做过重活,不过他也才七岁。七岁的孩童,却要遭受那么多的白眼,独自一人在书海中度过每一个日夜。单迹心里倏地生出了无限爱怜,在原着中这孩子受过的各种苦难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捧起这只小手,半真心半假意地在那手背上烙下一吻。
奈银长冰再怎么淡定得超出常人,他也只是个七岁小孩。被这般调戏,整个脸涨得通红,手如触电般抖了抖。
单迹松开手,还嫌不够似的,用孩子的声音挑逗道:美人儿,以后跟了我吧,我来纠正纠正你那臭脾气。一边无限遗憾地在心里道,看来短时间内是交不成朋友了。
和一个七岁小孩计较,竟完全不自省,一点惭愧之意也没有。
你你你你你银长冰猛地抽回手,咬牙切齿,最后只磨出了几个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言罢,书也不要了,飞快地跑出书阁。
十年啊。单迹还站在原先的地方。阳光从书的间隙渗出,柔柔地经过单迹,落在一尘不染的地上,形成纤长的剪影。十年,恰好就是银长冰离开云影宫的时间,这小孩,竟是早已做好打算了?
想到这里,单迹自嘲地笑了笑,银长冰现在是自己的盟友,没必要揣摩那么多。他又往前挪了几步,随手取下一本书,翻了起来。自己运气着实不错,上次拿到的有关眷属的书不够实用,这回拿到的就是极其实用的火系术法书了。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诸多杂念,开始专研起来。
等到他再一次抬起头,日已西沉,夜幕降临。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有些破皮,但他一点也没觉得疼。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他看了竟还不到十页,挫败的同时,又有一股斗志之火在心口处熊熊地燃起。
只可惜不能将书带走,不然就能拿回去多看些时候了。正这么想着,单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书阁。门外是等候多时的涵方子。
老师?单迹惊道,为什么不进去?
涵方子慈祥地一笑,摸摸单迹的头:这书阁啊,有多重禁制,教主在里面的时候,没有允许,其他人是进不去的。你难得学得那么用心,我也不忍心打扰。反正多站一会儿也无妨。
在另一个世界当读者的时候,单迹就很佩服涵方子。到了这边之后,对涵方子的敬佩不减,还多出了几分敬爱。他摸摸鼻子笑了笑,讨好地说:那咱们一起去吃饭?
涵方子正想开口答应,一个女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脚步不稳,一下子撞到了单迹身上。
涵长老。那女童赶忙后退两步,先向涵方子作了个揖,见他脸上没有愠色,才转头看向单迹。见他眉清目秀,小脸顿时涨红了;再看他衣着华贵,说起话来就变得坑坑巴巴:少,少主
涵方子看得挺乐,道:越颐,这便是那二十童侍之一,宋静卿。静卿,何事如此着急?
单迹看了看宋静卿的脸。尽管书中把这女子描写得倾国倾城,单迹也没什么实感,现在看到这张脸,他不得不相信,这小孩确是个美人胚子。他在心里猥琐了一番,想着她长大后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潜龙居出事啦!银长冰和黄长老对上了!
一听这话,单迹脑里的绮念全都没了,急忙拉住涵方子的袖子:潜龙居在哪?老师你给我个方位我先过去。
什么跟什么?纵涵方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大跟得上单迹的节奏,银长冰不是我才带回的童侍吗?你怎么
别管那么多了,告诉我。说完这话,单迹也不等涵方子回话,默默地背起了传送术的咒歌。涵方子无奈,一边感慨自家徒弟越来越有专政的倾向了,一边用拐杖指了个方位。
只听嗖的一声,大火自单迹身上燃起。随即,人影消失不见。
宋静卿被吓傻了,竟晕了过去。涵方子长叹一口气,将宋静卿搬至书阁门前,让她靠着休息,才慢悠悠地走向潜龙居。
传送术比此端的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要方便,不过一眨眼,单迹就到了潜龙居,正落到银长冰面前。看到一团火焰烧出一个人,银长冰倒不稀奇,只轻哼一声表示问候。
单迹也没来得及生气。他前方是气得胡子发抖的黄青云,再前方是拿着武器的教众,他就算有气也得憋着。他转头看了眼银长冰,做了个口型问:大爷您惹什么麻烦了?那口气和表情,简直就像两人是认识十数年的老友。
谁料银长冰并不领情,用一贯的音调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少主费心。
单迹侧了侧脑袋,这才看见银长冰身后还护着一个人,是个四五岁的女童。他对银长冰的性格了如指掌,很快就猜到了起因经过。
黄青云本就不满单迹搅合,听了银长冰的话,更是不满:这的确是我们的事,越颐,你就先回去吧。回去晚了,饭菜都凉了。
单迹下意识地伸出一手护住银长冰,幽幽地说:黄长老,这几个孩子是老师特地给我请来的童侍。他们初来乍到,年纪又小,不懂规矩,黄长老高寿,还请海涵。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然而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这言下之意便是,这些是我的人,不要乱动;黄青云这么大个人了,和小孩子计较不嫌丢脸?银长冰听着觉得别扭,但到底是个聪明人,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同胞,也就没吱声。
黄青云看这言越颐气焰越来越盛,更来气:他一个下人,竟敢顶撞我。何况这孩子筋骨不行,术法无能,你留在身边也没用。我就为你清理门户吧。来人,把那孩子给我抓来!
黄青云身后的人看到少主来了,便不敢轻举妄动。可一听这孩子术法无能,对少主没什么用,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前冲。
住手。单迹喊道。可惜他的童音本就没什么威慑力,周围还一片混乱,自是没什么人听他的。
单迹伸手护住银长冰,发现这孩子竟有些颤抖。是恐惧?还是愤怒?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单迹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滋味从腹脏处蔓延开来,流至舌尖,叫他无法开口说话。
虽然那些侍卫们们都小心地避开了自己,向身后进攻,但单迹还是觉得,他们在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抽。
世间人之所求,不过权与力也。有力者,虽不一定为正义,却一定为正道。凡事皆由有力者做主。你可以选择淡泊一生梅妻鹤子,也可以选择争当人上人,但是,唯有握力于手中,才有资格去过自己的人生。
身负无与伦比的赤瞳传承有何用?自己现在仍不过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即使有那么一点倔脾气,也会很快地被他人碾压。因为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过空有一番头衔而已。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那些人会毫不顾忌自己,真的往自己身上挥舞拳脚。
由此,他生出了愤怒,一种全新的、对自己的愤怒。一个个记得不甚牢固的术式忽然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他眼前,黑色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染成了红色,眼波一动,便好似有鲜血淌过。他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大圆,尔后轻弹指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巨大的火圈自他脚下开始,向外扩展,越变越大、越变越高,直至弹开所有的敌人,形成了半个单迹那么高的火墙。
本尊说,住手。没人听到吗。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去,他的食指还伸在身前。从那指尖流出的每一滴血,都使那火墙烧得更烈一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许多,不再是稚嫩的童音,反而显得十分空灵。
周围寂静无比,黄青云也瞪大了眼睛。既具攻击性又具防御力,而且术式简单,此等术法即使可以记下,也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可使出来的。
黄长老,你说长冰顶撞了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将这四五岁女童带回家成为你那丑陋弱智的儿子的童养媳?单迹稍抬起下巴,血色的红瞳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妖异。
丑陋弱智?黄青云回神,言越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黄长老,单迹一挥衣袖,在火墙中打开一条道,他悠然自得地从道中走出,火墙又合上,牢牢地保护住了银长冰和女童。本尊敬你为我教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虽然书中言越颐惯于称呼自己为本尊,但到这个世界以后,单迹一直在长老们面前称呼自己为我。这次改口,是下定了决心与黄青云势不两立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黄青云下意识后退。本尊不忌功高盖主,但却决不允许谋权篡位。你给本尊记住了,这等背叛的行径,不可再有下次。
说完,他又走了几步,到了方才冲至前面的教众身边,道:还有你们,好好想清楚以后该跟着谁。这潜龙居里的所有人,都是本尊的人,动他们,就等于冒犯本尊。记住了。
涵方子到了好些时候了,他拉着沈瑜一起,看了一场好戏。这沈瑜,其实也是涵方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商量了许久,都觉得言越颐的改变实在是无法解释,本来还心存疑虑,这会儿看了他的表现,认定此人具有带领云影之能,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