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我反而和徐泽皓熟络起来。他不善表达,但是真的很体贴和细心。再然后,我和徐泽皓走到了一起。
哥哥知道了以后,近乎气的发疯。一向温和的他居然出手打了徐泽皓,而徐泽皓只是一声不吭的任他撒气。最后还是我冲过去
,拦住了暴怒的哥哥。
我的坚持让哥哥无计可施,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於是,从此我常常去哥哥的学校找徐泽皓,而爸妈以为我只是去找哥哥,
也从不相问。
可是好景不常,在哥哥大学毕业那一年,哥哥居然用如同探讨明天午饭吃什么的口气,在饭桌上平静的跟一直在为他找什么工
作担忧的爸妈开口:“爸妈,你们别担心了。我自己找工作。我要搬出去,和男朋友一起住。”
我至今难以忘记爸妈那时候的表情,两张饱经了风霜的脸上,夹杂着满满的震惊,随后就是满满的愤怒。
哥哥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只是继续平静的,简单的解释:“我喜欢的是男人,我要和他在一起。”
爸爸的怒斥,妈妈的泪水,生平第一次挨的一巴掌,从此断绝关系的威胁,都没挽留住哥哥坚定离开的身影。只是哥哥低着头
一言不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清晰的看见,他用力咬住的嘴唇和颤抖的手。
哥哥搬走之后,爸妈就不在家里提起哥哥的名字,宛如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兄弟,爸妈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儿子。
2、
爸妈常常用忧心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被哥哥影响,走上跟哥哥一样的路。
不可否认,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没有哥哥的勇气,我不能这样义无反顾的,失去我的父母。
我只能一边在家里扮演不经世事的乖儿子,一边和徐泽皓偷偷的见面,偷偷的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很轻松,他对我也很好,很
包容,也不曾要求过我什么,对於出柜的事,更是从未提过。
我心里清楚,这是他对我不着痕迹的体贴。尽管感到歉意,我仍然揣着明白当糊涂。人生在世,过一天算一天,何必考虑那么
久远。
18岁那年,我考上重点大学A大,理所当然的搬出了家,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寝室。不料上大二那一年,我清晰的记得,那是一节
网络营销课,系主任的课。我的手机突兀的振动,可我不敢接。过了一会,传来一条短信,徐泽皓发来的,简单的一句话,却
让我看到的瞬间如同晴天霹雳:速来A市第一医院,慎谦出事了。
连向系主任解释都来不及,我疯了一般站起身冲向目的地。那里等着我的消息更让我无法接受:哥哥检查出了艾滋。
听泽皓说,哥哥前段日子不知为何与谢宸赌气出门,结果被车擦伤,就就近去了一家小诊所处理伤口。而未经过消毒的针头含
有艾滋病毒,通过血液,就这样流进了哥哥的血管。
说这话时,泽皓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担忧与苍白。进了病房,谢宸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双手抱头,原来的英挺潇洒都不知道去
了哪里,只有憔悴和疲惫。而身为病人的哥哥,一手还在打着点滴,另一手安抚的拍着谢宸的后背。
之后就是对哥哥的治疗,哥哥总是带着笑意的表情,安抚的看着每一个人,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现出一丝绝望来。虽然相比
哥哥的平静,我更宁愿看到哥哥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
哥哥的病情,我告诉了爸妈。爸妈去看过一次,然后为了是否要把哥哥接回来的事和哥哥大吵一架。愤怒的爸爸难以抑制怒气
,对着丝毫没有还手的谢宸拳打脚踢,同时说出了这么些年来我听过的最恶毒的话:“畜生!就是你们这种变态,在一起乱搞
才会感染这种脏病。这是报应!”
一直总是温和笑着的哥哥,在这会儿才终於显露出激烈的情绪。他几乎是拼了命的,拔了手里的点滴跳下床,挡在谢宸身上,
死死护住谢宸,不让谢宸被暴怒的爸爸所伤。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哥哥能够如此不惜一切的,为了另一个人,与亲生父母抗衡。我的生命里,还没有这样的感
情出现。而这种让人已经失去理智的感情,也是我不需要也不敢要的东西,因为它让人付出的代价,实在太高。
爸爸虽然最终还是停了手,可是一向执拗的他根本不能原谅哥哥如此护着另一个男人的行为。他拉了一步三回头的妈妈,头也
不回的出了医院,然后再也没来看过哥哥一次。
这一切,我在旁边亲眼目睹,那段时间,家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压抑而可怕。爸爸常常低着头抽烟,而妈妈则总在抹眼泪。爸
妈的态度让我心寒,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生命更重要?相对於一个生命,其他的都应该让道的,不是吗?生命都不知道能维持
多久,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事情吗?
3、
哥哥后来因为艾滋破坏了免疫系统,而感染了并发症,很是痛苦。可他依旧什么都不曾说过,尽量显出最平静和安稳的一面,
以免大家担心。
谢宸和泽皓一直在那里不眠不休的轮流陪伴,我趁没课去看望的时候,哥哥总是一再的淡淡嘱咐我:“诚谦,爸妈有我一个喜
欢男人的儿子就够了,不能有两个。你和泽皓……不合适。你还是去交个女朋友,过你该过的日子,退出这个圈子吧。”
外柔内刚,个性坚强的哥哥还是没能抵抗住病魔的侵袭。从查出艾滋开始,不过一年多的日子,他就匆匆离我们而去。谢宸,
泽皓,还有他的别的朋友,共同帮他置办了后事。
火化之前,在殡仪馆,我们见到了哥哥的最后一面。哥哥安静的躺着,消瘦的脸,神情平和,带了解脱的愉悦,仿佛睡着了一
般。
只是我们都知道,他再也不可能醒来,再也不可能对着我们安抚的微笑,再也不可能温柔的说话叮咛。我们,再也见不到他的
样子,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我们,彻底的失去了这个人。
谢宸要不是有泽皓扶着,几乎无法站稳身形,巨大的愧疚和悲痛侵袭着他,让他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万念俱灰的绝望味道。
哥哥被推走,然后越走越远。谢宸突然拼了命的挣开泽皓冲上来。我和泽皓用力拉住他,最终他只能跪在地上,近乎崩溃的哭
泣。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生离死别,而且还是我同血缘的至亲哥哥。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绝望伤痛的人,最后是泽
皓把几乎失了神智的谢宸抱了回去。我和其他人领了骨灰,完成了接下来入土为安的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