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安最后选择留在我紫凝宗,算是让妙月仙宗吃了个瘪。南宫子铭最后道,风波虽然过去,那金丹真人的师父却着实护短,这一次,只怕再生出些波澜。
余之归明白了,南宫子铭叫他过来商议事情,实乃未雨绸缪。看他是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帮理,是偏着本家,还是偏着道侣。
两大宗门联姻,牵扯诸多利益往来,也难怪南宫子铭小心翼翼。
余之归对余家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简直不必思索,他便得出结论:宗主秉公而断也就是了。妙月宗和余家按血缘论,该怎样便怎样。至于我个人,总是站在长天这一边。
南宫子铭闻言,着实将余之归打量一番:之归啊,你真的不像孩子。
宗主何出此言?余之归不解。
虽说你身量长大,算算出生至今,你也只有九岁罢?
余之归:他完全没法否认。
然而自从馨娴向我禀告之时,我便觉得你不平常,后来与你见面,你这行事作风,不像幼儿那般稚嫩,也不似凡人夹缠不清。当断则断,心志坚定,却和我们这些清心寡欲、唯有醉心傀儡的修士一般无二。
余之归心道,姜是老的辣,这才见了几面,南宫子铭就觉出不同来。
他微笑着,祭出席长天名头:经常受长天指点,大概潜移默化的缘故。
还好性子没有潜移默化。南宫子铭肯定道,你晓得,长天除了修炼和制傀,别的都
余之归心照不宣:然而这也是他可爱之处。
可爱咳咳南宫子铭差点呛着,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以可爱二字形容大长老。如此看来,余之归和大长老确实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严丝合缝。
说到这里,他探问道:那么之归已经同长天挑明了?
余之归一愣,没想到话题又转回来。
这不是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于是他欣然点头:确实如此。
南宫子铭面上笑出一朵花:如此甚好,甚好对了之归,需要些什么,尽管找内务去领啊。
余之归微微犹豫:确实有些要宗主指点之事。
你尽管说。
之归意欲收几名弟子,在恒升峰教习驭兽之法,不知紫凝仙宗,是否首肯?在别人家山头教自己心法,绝对有必要跟宗主汇报。
轮到南宫子铭愣住: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还早。余之归道,便是我有那心,也没地方与资源。只是我带过来两个人,想教教他们,而驭兽怕又惊动贵宗修士,是以先过来请示宗主。
你有那心,没有地方与资源南宫子铭道,然而驭兽师无法飞升。之归,你忍心到时候长天一个人
办法正在探寻。必不至于令长天伤心。余之归道,我有些奇遇,九死一生,总会多些领悟。
南宫子铭见劝说无用,便道:既然如此,还望之归勿忘今日之语。
余之归见对方一脸郑重,便道:宗主无需担忧,之归早在四年前,便已指天为誓,天道作证,无论怎样也要和长天在一起的。
当日在君秀山腹,他身受重伤之际,不忘许下誓言,此时想来,恍若一梦。
南宫子铭老怀大慰。
直到送走余之归,他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四年前?四年前余之归才四岁!大长老做了什么,让一个四岁小儿念念不忘?这口味真是、真是非我等常人可以揣测。
余之归自是不知南宫子铭心中许多盘算,他乘着啸风,并没有回随意洞,而是回了恒升峰。
席长天的私宅在此峰,欧阳夏柳和潘菁的小木屋也在此峰。
血眼狻猊自然也在。
踏雪也在。
潘菁坐在门槛上,托腮看着雪虎狻猊嬉闹玩耍。
余之归和席长天的相貌,在带着潘菁上山时便已恢复,唬了潘菁一跳。此时自然不会再吃惊,她几步奔到余之归面前:恩人!
余之归淡淡笑道:这几日过得可好?
都好都好。潘菁笑起来,这儿山好水好,夏柳兄弟也好,天虹吃的也好,精神不少呢。
余之归点点头:那很不错。
欧阳夏柳依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见潘菁惊喜呼唤,这才从小屋出来行礼。
他一出来,啸风踏雪见了,便跑过去蹭。
两头雪虎将他夹在中间,淹没了大半个人,欧阳夏柳哭笑不得。
余之归忍不住一笑:夏柳。
真君。
你来帮我给狻猊治伤。
是。
恩人,我呢?潘菁忙问。
余之归道:场面血腥,你一个女孩儿家,还是不看的好。
我不怕!治疗天虹更重要!潘菁挺起胸膛大声道。
余之归笑笑,掏出一丸丹药和两枚灵石,连同药钵递过去:那就烦请你将之碾碎成末,越细越好。
这
怎么,有问题?
我、我能一边碾,一边看着天虹么?潘菁期期艾艾地问,它是我的长辈,我最重要的一切,我想看着它。
余之归叹道:我是怕你受不了那场面。
我不怕!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见潘菁再三请求保证,余之归只得点头。
地品灵兽,即便通人性,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别人在自己腹部拉口子。
余之归将两枚鸡蛋大小的丸药交给欧阳夏柳:喂给它,直接送到他喉咙里,避开唾液。
欧阳夏柳接过丸药,打量狻猊。
血眼狻猊的爪子比自己脸还大,獠牙凸出唇外足足三寸,张着血盆大口,口水滴答,嗓子眼儿比拳头大,舌头上根根倒刺闪烁寒光,食物只许进,不许出。
这是想法子整治自己么?欧阳夏柳暗忖。
余之归想要他的命不过一句话,而且也不是性子残虐之人,他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欧阳夏柳这么想着,握了握拳,挽起袖子,走上前去。
手臂穿过坚硬锋利的牙齿,划过温暖湿润的舌头,将干燥的丸药送入狻猊喉咙深处。
缩回手时,狻猊舌头卷了卷他手臂。
欧阳夏柳一哆嗦。
余之归拍拍狻猊,后者眨眨眼,打了个呵欠。没过多久,响起轻微鼾声。
啸风踏雪将狻猊翻了个身,余之归又交给欧阳夏柳一枚剃刀。
剃毛。
欧阳夏柳看着余之归划出的区域,心里有点发毛。
换成人,那里就在男人最要紧的部位附近。
幸好狻猊睡了,不然
他战战兢兢给狻猊剃过毛,余之归这才亲身上阵,剖开皮肉,清理淤血,最后从不知什么地方,挖出一颗紫黑色的瘤。
余之归缝合皮肉,却没有再使用肉白骨灵丹,而是扔给欧阳夏柳一张纸,一根木槌,指点着对方捶打狻猊经脉。
欧阳夏柳照做。
让它睡上几日,若能醒来,便无大碍。余之归接过潘菁递来的药钵,捻了捻其中粉末,转手递给欧阳夏柳,教他沾着粉末捶打,直到用完为止。
又给了两人一只蓝颊大山雀,万一狻猊情况有变,直接告诉山雀即可。
吩咐完毕,余之归这才重回随意洞。
还没进去,就见席长天急匆匆从里面走出,眉头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天?
之归?血?
嗯,狻猊血,疗伤时溅身上了。
席长天点点头:你要养?
我不养。余之归,你我二人去覆盂坊逛书肆救狻猊的事,被有心人传出来了。
啊
余之归将从南宫子铭处拿来的玉简递给他。
席长天看了一眼:喔。
你不惊讶?
我席长天往储物袋一摸,摸出一模一样的。
余之归:你也看这种东西?
席长天脸红:很有趣。
有趣?余之归哭笑不得,仅仅有趣而已?
不,不,席长天道,我看一看,好得知外边怎样想法,断不至于叫你受委屈。
这种捕风捉影,胡说八道
但是,席长天道,他们怀疑你身份及用意,这个要解释。
解释这种东西,越描越黑。余之归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外物?
你不是外物啊。席长天分辩。
余之归笑盈盈望向他。
于是席长天不说话了。
与其在意外人怎么说,不如你想想怎么加强恒升峰的防御,我们一出门就被人盯上,即使遮掩相貌与修为也无用,这里面必定有事。余之归道,那一日在覆盂坊中,我觉得有目光追随,还以为自己草木皆兵,其实真的被尾随了也说不定。
席长天立即紧张起来:好,我想办法!
第106章:捡漏
妙月宗之事,余之归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和席长天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被天网馆盯上,他俩干脆挂了个闭关的名号,在随意洞折腾傀儡。
至于这样会不会被《天网纶音》怀疑道侣恩爱,白日宣氵壬,耽误修为,席长天向来不在意,余之归也知一张嘴两片皮,正说反说都有理,便随它去。
天网馆却也知情识趣,并没有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
毕竟他们这一行,不光有眼力,还要有心思,知道有些人能撩拨,有些人不能,以及撩拨到什么程度既令人齿痒,又不致恼火报复其中学问颇多。诸如调侃大长老花边之事,他们敢说,房中之私事,再捕风捉影联海十八盟和朱雀岛什么下场?
席长天安然研究傀儡,余之归则在第五天夜里,接到了大山雀的口讯。
想见他的人并非潘菁,而是欧阳夏柳。
真君。欧阳夏柳见了他,毫不犹豫地直接请求找个安全无人之处说话。
余之归一拍雪虎,将他带进小院。
啸风踏雪凑过来一通乱拱,欧阳夏柳抬手揉揉两颗巨大的虎脑袋。天天看着巨兽跟猫咪一样蹭来蹭去,他现在很难升起什么恐惧之心。
说吧。余之归随意靠着雪虎一坐。
欧阳夏柳单刀直入道:真君,我并非挑拨离间,只是觉得那潘姑娘,有些特异之处。
余之归微愕:哦?说来听听。
欧阳夏柳便讲了起来。
起初他只以为自己来得早,余之归才安排他指引潘菁,于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
然而渐渐潘菁向他打听席、余二人爱好特点,日常起居等等情况,虽然借口为了报恩,他依然觉得背后说短道长并不合适。
而且他觉得对方相貌生得奇特,并非指身体矮小,而是每天都年轻些白净些。
还有狻猊。
总觉得狻猊和她的关系,并不似她说的那般亲密无间。
这你如何得知?
一种感觉。欧阳夏柳道,我不知道怎么确定,就是一种感觉。每次她靠近,狻猊都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余之归微笑:还有么?
没了。
你怎么想起把这些告诉我?
真君是此间主人,自然要告知。欧阳夏柳坦然,信与不信,真君也必有方式查验。
就这些?
欧阳夏柳犹豫了会儿:狻猊也是一条性命。
余之归忽然提出另一个问题:夏柳,当初你和你姐姐在海里攻击雪虎时,可曾手下留情?
欧阳夏柳脸色微变,挣扎了一会儿,才道:不曾。
为何?
家师病重,心急寻药,我和姐姐本领低微,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你确定是你不曾手下留情,还是你姐姐?余之归追问。
当初他看到姐弟二人表现,一薰一莸,异在胸中,表现出来便各自不同。
欧阳夏柳又挣扎了一会儿,才老实低头道:是家姐莽撞,还请真君见谅。
为尊者讳,为亲者隐。余之归叹口气,你却被拖累了。可曾怨怼?
也是天意弄人。欧阳夏柳道,确实有怨。
余之归问:之后有何打算?
欧阳夏柳茫然:这
直说。
只要家姐平安。欧阳夏柳一只手忍不住摸上自己丹田,我已是废人,又被师门抛弃,不敢再有妄想。
余之归笑了:若我给你个念想呢?
欧阳夏柳愣住:真君
余之归问:你可愿学驭兽?
欧阳夏柳不敢相信:我我么?可是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