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踏雪恨铁不成钢,一翅膀把他扇趴下,正对着余之归履尖。
欧阳夏柳真真正正五体投地。他抬头望着余之归,后者面带笑意。
横竖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立刻规规矩矩,三跪九叩,行了拜师之礼。
啸风踏雪随即凑过来,舔他,蹭他,拱他,扑腾他,厮磨他衣襟,扒拉他脑袋,种种示好,显然比他本人更为欢欣喜悦。
没过多久,欧阳夏柳衣裳也乱了,头发也散了,气喘吁吁,稳重形象全无。
被生着翅膀的大毛团簇拥,既甜蜜又痛苦。
余之归见雪虎折腾够了,才打个响指,二虎最后共同拿舌头给欧阳夏柳洗了个脸后,终于放开他。
欧阳夏柳既紧张又忐忑:师父。
余之归抖出书本:这御兽决你先读着,并不需要真气便可使用。你丹田被废不是问题,姐姐那边为师也会想办法,潘菁之事你继续留意。至于驭兽师能不能飞升,待将来为师做个示范。
是,师父。欧阳夏柳躬身应允,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怎么动了收你为徒之念?
欧阳夏柳点点头。
余之归摊手:除了你,现在收不到别人啊。
欧阳夏柳:
余之归哈哈大笑:哄你呢啸风踏雪喜欢你,你对灵兽也有爱护怜悯之情,心性不错,别人又不敢要,为师捡个便宜,心满意足。
欧阳夏柳行礼:多谢师父厚爱。
没有什么厚爱,只是觉得你可惜。余之归道,能与动物和平相处的人,心性大都澄净,它们虽然口不能言,然而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并不需要言语。
欧阳夏柳看看二虎,啸风踏雪也眨巴着大眼睛瞅他。
你们多谢。欧阳夏柳行礼。
踏雪嗷了一嗓子扑过去。
毫不意外地,欧阳夏柳又剩下被全身压制,扎手扎脚在地上扑腾的份儿了。
余之归所言都是实话。
野兽直觉尽管单纯,却比人的理性思考还要可靠。
欧阳夏柳的行为举止,以及潘菁的行为举止,在鸟兽眼中均无所遁形。
诚然,欧阳夏柳为师求药,一厢情愿宁愿以命换命,着实令人恼火。然而一旦站在另一面,徒弟愿意为了师父赴汤蹈火,当师父的焉能不觉得欣慰开怀?
联海十八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光短浅,寒了欧阳夏柳的心,余之归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至于潘菁,余之归并不清楚她目的为何。
狻猊口不能言,疾病缠身,余之归御兽决之下,到是将其心思说得通通透透。
坦白点儿讲,若不是为了找出潘菁来意,余之归也不会带着她和狻猊一同上山。
潘菁万万没有想到驭兽师的厉害之处,种种遮掩,实如透明一般。
再加上余之归有意收欧阳夏柳,无非借着她这个机会,试探欧阳夏柳的反应。
欧阳夏柳并没有令他失望,察觉不妥,及时站住立场。
余之归目的达成,狻猊性命也无虞,那么另有心思的潘菁呵呵。
又过了小半月,余之归玉蛇傀儡响起,依然是南宫子铭。
这一次,却是要他准备准备,妙月宗使者不日即到。
妙月宗?席长天想了想,来下聘礼?
攀关系而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外面都知道你我结为道侣,自然要过来。余之归道,张十七说过,我所在的一支,属于君秀山城余家,算妙月宗余家五服之内。
麻烦。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耳目如此灵通。余之归叹口气,然而逃不开这层关系去。
要我做什么?席长天问。
见一面就好。余之归笑笑,以你的修为,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忽然子母金蟾响,外面有人求见。
师父,真君。
君石头和柳馨娴联袂而至。
后面还有两个小的,余之归不认识。
不知不觉间,令自家师尊瞩目一时的君石头。
终于卸下心中担子,把烦心事都转交南宫子铭的柳馨娴。
以及金丹真人,左忘归和公文安。
这俩小徒弟,席长天出关后见过几面,那时候余之归尚在入定,并未得见。
这四个人来的目的,显然也是听到妙月宗要拜会的风声,过来请教师尊意思,以便应对。
尤其和妙月仙宗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公文安,最为忐忑。
席长天歪头想了想:就和气些。
余之归直截了当:不想见,可以闭关。他看向席长天,你最近要做傀儡,徒弟过来帮把手?
席长天点头。
公文安大喜:谢谢师父,谢谢真君。
我与妙月宗缘分有限。余之归道,要不是你们师尊救我,大概骨头都腐朽了。
于是柳馨娴点头表示明白。
方正的君石头却道:然而礼不可废,真君与余家确有血缘。
余之归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家还能坐下来聊聊天。
君石头也点头称是。
三日后,妙月仙宗使者到。
令余之归想不到的,对方并没有过于殷切,而是提出一事:关于他母族覆灭之元凶,如今被余家擒获。于情于理,余之归应当去拜祭。
第107章:临行前
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妙月仙宗的使者乃是一位元婴老祖,姓余,双名白薇。
论容貌秀美,余白薇与柳馨娴不遑多让,论气度,却又雍容着几分。
她身后立着一男一女两青年修士,男子金丹后期,女子金丹初期,生得俱是玉雪可爱,见之可喜。
余白薇并不识得余之归和席长天,然而两人修为摆在那里,极易辨认。与余之归见礼的时候,她目光闪烁了几分。
几人分别落座,余白薇便拿出族谱。
余之归赫然在五服之内,缌麻亲,概而述之,却是这位余白薇的第十九代玄孙。
这个称谓,余之归便是敢叫,余白薇也不能端着架子认。
彼此都是元婴,实力说话。
因此余白薇旨在示好。
她也不提别的,很诚恳地道:先前几年,苦了之归,所幸戕害之归生母的凶手已经缉拿在案。修真之人亲缘寡淡,生身之母却是大恩,之归还是去看上一眼,聊表孝心罢。
于情于理,这一趟余之归还真没法拒绝。
一来,全仗这位母亲拼死将自己生下,重塑肉身。没有她便没有自己,确确实实是大恩。
二来,这是张十七一辈子的愿望。当年张十七救了尚在自欺欺人的自己一命,又苦苦寻找自己,一直跟随在侧诸多照顾。余之归答应过他,绝对不会反悔。
但是
余白薇建议:之归年轻有为,如今又有道侣在侧,双双祭奠,一则快意恩仇,二则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岂不一举两得?
我去便可,长天炼制傀儡正在要紧处,虽是我道侣,我也不能耽误他修炼。
余白薇极力劝说,席长天牢记南宫子铭和余之归的叮嘱,只眉头微皱呆呆坐着而已。
余之归微笑:便是我也不能离开太久,好些东西要学,长天最多只许我每月歇三日。他打定主意,把自己所有不想解释和解释不了的事,都推到席长天头上,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别人敢动他,不敢动席长天。
自然,这也无法避免地,令人形成一种他依附席长天的假象。
席长天不在乎,余之归更不在乎。而余白薇,果然信以为真。心道,看来外界传言席长天养育余之归是事实,余之归小小年纪,竟然能得分神期老祖眷顾,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当然带着任务而来。
妙月仙宗早就想和紫凝仙宗多攀上些关系,席长天在她眼里,便是一根粗壮的大腿,既然余之归依附对方,那么从余之归这里下手,多些人依附,想来这位分神期的大能,当不介意。
只可惜妙月宗原本想着借席长天的势试想,余家祭祖省亲,紫凝仙宗大长老亲自到场,是何等的荣耀!多多接触大长老,揣摩心思,博其好感,日后好处多多。
既然席长天不能去,那么妙月仙宗的安排便有所更改。
示好余之归,和示好席长天,自然不能用同种手段。
妙月宗看来,余之归么,再怎么长成青年,再怎么修为高深,或许通过秘法,或许通过奇遇,然而真正年龄摆在那里,经验阅历都有限,不必太用心应付。
说实话,余之归的年龄根本不是秘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余之归身体特征明显,行动处处留痕,真要留心,非常容易查到过往。
只不过,这一世过往能查,上一世么,虚无缥缈。
拿余之归当黄口小儿,无疑是妙月仙宗最大的失误。
她和余之归商定时日,又奉上礼物,示意身后一双男女走到近前。
余子麟,余子英。他俩心灵手巧,干活细致勤快,便照顾之归日常饮食起居。妙月仙宗是之归的亲人,之前的亏待,实在无法弥补,从今往后,之归便不再是一个人!
上来就送金丹真人,好大手笔。
席长天听着对方的话,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余之归笑道:有长天在,之归原本也不是一个人,这两位真人为照顾我而耽误修为,却真真屈才。
余子麟和余子英脸上露出急切神色,齐齐摇头。
他二人为了能来此地,跟几十位同门狠狠竞争过一番,方脱颖而出。要知道,余之归是元婴,这还罢了,余之归的道侣是分神期西仙界有几个分神期?
简直从手指头缝里漏出点东西,就能抵他们苦修几年啊!
再说,万一好运到,能登堂入室
不止他俩,不止余家,大半个西仙界都在赞叹余之归的好运气,以及怀着换成我一定比他更好的心,对大长老虎视眈眈。
以往大长老未曾对谁动心过,如今一动心,不仅想办法促使对方长大,还冲冠一怒为道侣,种种举动,令无数人艳羡不已。
因此麟英二人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不能走也根本不会走。
至于虎视眈眈
两头雪虎带头,一群灵兽将余子麟和余子英团团围住。余子麟尚可,余子英花容失色,身体微微颤抖。
既然有送上门来的帮手,余之归再拒绝也不合适。
他这边并不需要处理饮食起居,更不能让外人进随意洞查探紫凝仙宗心法和制傀机密,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照顾灵兽了。
如今恒升峰的飞禽走兽愈来愈多,有人照拂总是不错的。
其中大多数,来自席长天弟子及他人的馈赠。
君石头请教柳馨娴关于送礼之事,柳馨娴认为投其所好最重要。师尊喜欢新奇傀儡,大家都知道,至于余之归喜欢什么?灵兽啊,不言自明的事儿不是么。
灵兽在众多傀儡师眼中,不过是一种材料,送了也就送了。
于是君石头送,柳馨娴送,左忘归公文安送。
谁没有些朋友呢,无论交情深浅,来往人情,爱屋及乌等原因也跟着送。
就连南宫子铭也送了一对儿灵心鹦鹉。
这样一来,恒升峰便不分日夜地喧闹起来。
左忘归和公文安比其他人都小些,性子也更跳脱,见这位师母跟师兄师姐不一样,将许多野兽指挥得俯首帖耳,便时不时过来玩耍,以为休息。
余之归每天泰半时间都在灵兽堆里度过。欧阳夏柳有样学样,这少年人已将御兽决练得十分娴熟,御心诀也能倒背如流。
至少现在他让松鼠拿个松果递过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还无师自通,叫了一群喜鹊,落在雪虎身上,排成一列,齐齐低头给啸风踏雪搔背挠痒痒。
两头雪虎投桃报李,也给他挠痒痒,这种被上下其爪和上下其尾的举动,欧阳夏柳哭笑不得。
好吧,他多换几套衣服也就是了。
潘菁相貌果然日益年轻,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以往为显成熟,防止被人轻视,是以做过伪装,现在此地安全,她不愿再遮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