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本来就是给你穿的,坏了就坏了,还说什么赔不赔的话”方平比林双高出一头,站在
他面前看着低头的林双,忍不住弯下腰来,对着他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说。
林双低着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
“双这是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没有过多的表情,还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激不起半点涟漪。
“是不是你家那人又欺负你了?”红色的袍子在风里一颤,方平站直看着远处气哄哄的说“我到时要寻他问问!怎么住在别人家还这么不知礼数!百般伺候他还不够,还要变着法的发脾气!他当这是自己家吗?”眉头紧锁,说着便要放林双家方向走。
“不用不用”林双赶紧上前抓住方平的袖口,随即觉得不对,又赶紧松开“他那人就那个脾气,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就可以随意发脾气了吗?双你他什么人?还是你欠了他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听他的浑话!”
林双的手微微一颤,眉心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是啊……
是他什么人呢?
不过是你情我愿,过眼云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人终究都是要散的啊,他也说过了,不过是放肆一回而已……
风吹着柳树沙沙作响,集市上吆喝的声音热闹非凡,二狗子逢人就发喜糖,说是下月初五就办喜事了,那个来寻故人的道长还坐在街口喝茶,偶尔路过的人会听他问上一句:可曾见过一位长相清秀朗逸,身背长刀的黑衣少年。
方井村还是那个方井村,林三不却已经不是那个林三不了。
微风吹过,掀起一片思绪忧愁。
“找到了吗?”习惯x_ing的给道长送去一碗豆花。
道长摇摇头。
道长说他是从殷墟来的,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林双从未听说。
道长说那里的人风姿卓越,衣袂飘飘,便是道长这般清戾的相貌在殷墟也不过是上佳而已。
道长所寻之人也是世间少有,俊朗无双吗?
冷言冷语的道士低下眼帘,略微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可是你同道?
道长又想了一会,点点头。
也是同道长一样位列仙班?
“是我徒弟”道长轻声说。
从前的问题似乎对道长来说都要思考一会才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却对于这个人是自己的徒弟确认不疑。
殷墟之人禁情,禁欲,禁骄,禁躁,禁嗔,禁痴,禁逍遥。
从道长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心如止水的平淡,连每每相望远方的眼神也如一汪静止的池水,激不起半点丝粼粼。
r.ì落于青山,余晖夹在云层和远黛之间,微光淋漓,照在道长银白色的发上,如只是来人间走一遭的仙子。
“道长”寂静良久,林双还是轻声的问了一句“这一生,你可曾放肆过一回?”
拿着茶杯的手僵了一瞬,道长的眼神微微发颤,睁大了双眼看着林双,倏忽,放下手中的茶杯,
望向了远方的山峦。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一阵沉默……
林双家里更是寂静,和集市上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可对于林双的心来说,没什么区别。
安静的洗菜,做饭,吃饭,洗碗。
两人谁都没有说过话。
林双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用蒲扇扇着火,火上做着药,药香慢慢飘进房间。
房间里的那人是横躺也不是,竖躺也不是,翻来覆去百无聊赖,想去找林双说话,脑海中不由浮起那r.ì雨下的两个人,心里一阵气又涌了上来,哼的一声将被子摔在地下,啪嗒一声,却把那万花筒摔在了地下,摔开了花,里面的五彩纸片散落了一地,正巧碰见端药进来的林双,看着地上一地的破碎,心不由的一沉,脸上却没有露出半丝表情。
“不喜欢了就扔到外面吧,扔在屋里仔细扎着脚”放下药,转身去拿扫把。
殿汐看他安安静静的扫完地,也不说话,盯着那一地的破碎,气就慢慢涌了上来,林三不!他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那么平平淡淡,生气也不说,高兴也不说,你逗他也好,对他好也罢,气他也好,欺负他也罢,他就那么不冷不淡的,却偏偏对方平那人笑盈盈的,想来气就不打一处来!
村子里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村子里要出状元了!
小孩子们放着风筝追跑着,一边跑一边喊,河边洗衣服的大婶也都笑盈盈的说着。
方家出息了,方平父母早逝,好在这孩子争气,一项学堂里成绩最优,这下进京赶考定能高中,
便不是状元,也能中个举人什么的,到时候回来光宗耀祖,整个村子也都跟着争光!
方平现下还没去,村子里的人见着他都会笑盈盈的:方平去我家吃饭啊!
方平,r.ì后要是高中可别忘了我们呐!
方平一路上要小心山贼,注意安全!
人人都道喜,只有方平愁眉苦脸,笑不出来。
进京赶考是个大事,一路上风雨难测,时r.ì又长,最怕的便是现下盘缠不足,攒了这么久还是不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京城。
知道方平不r.ì就要启程了,林双站在豆腐摊等他。
从他知道方平要进京赶考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给他凑路费了,林双挣得很少,却自己一r.ì三餐粗茶淡饭,每r.ì省下一点,这么长时间虽攒的不多,却也沉甸甸一袋子,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可是明天就要走了,怎么眼巴巴的望着,却不见方平来辞别,手里沉甸甸的一袋子钱送不出去,不由的心头急了起来。
方井村平r.ì不爱下雨,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不是狂风就是大雨,像是哪里在遭天劫一般,眼看天边乌云滚滚而来,似是又要下雨了。
林双站在屋檐底下,方平明r.ì赶考,今r.ì必会来辞别的,手里捏着沉甸甸的钱袋,伸长来脖子往远处看。
大雨如期而至,卷着风,吹得林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远远的看着,却没看到红袍,只见一身墨兰色的身影,打着伞呢,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心底不由一颤。
“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家,在这傻站着干什么”殿汐没好气的说。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又淋雨”林双不敢看他的眼睛,便看着他的腿说。
“你若早点回来,我就不必巴巴的给你送伞”说完伸手扣住林双的肩膀,力道很大,一把将他拉入怀里。
“你等的那人今天不会来了”
林双一脸惊讶的看着殿汐,微微张开嘴刚想说话,殿汐便说
“不就是送盘缠吗,明r.ì我给他送去便是”惊讶之余,忽然觉得一股暖流拂过脸颊,所谓真心,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自己挣得那两个破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r.ìr.ì想着别人”。殿汐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搂着
林双的肩膀,眼睛望向前方,嘴里却小声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林双低着头,不自觉的微微一笑。
吃过晚饭上过药,安安静静的睡下了,林双半夜起来去给床上那人盖被子,忍不住端详起这张脸,眉宇j.īng_致俊俏,呼吸平稳安静,若是不说话,真不知道是这么个撒泼打诨的主。
不知谁家的狗吠了几声,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何为真心……
林双不由想起道长前几r.ì在茶馆问他的话。
何为真心,他自己也不知道。
殿汐答应了今r.ì去给方平送盘缠,林双便早早挑着豆腐去集市上了。
睡到自然醒,看看腿上的伤大致是因为好了大半,这次淋了雨问题也不大,便从抽屉了拿出钱袋正准备去找方平,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身红衣的方平站在院外的木门前面。
“刚想去找你,你到自己来了”殿汐站在屋里没好气的说,将钱袋往外一抛,方平一把接住,沉甸甸的一袋银子“那我便省了”
方平接住钱袋不说话,也不走
“双,他让我给你的,拿了就走吧,别挡小爷我晒太yá-ng”依旧一副纨绔不羁的样子,将双的名字狠狠的念了一遍,仿佛在告诉对方,这名字只有我能念。
方平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紧紧的皱着眉头,随即说
“我找你,醉平楼”随即转身就走。
醉平楼里歌舞升平,方平坐在二层小楼外,桌上有几个凉菜一壶酒。
殿汐轻轻的切了一声,穷酸的村落,穷酸的人,就着几个破菜,家里下人都吃的比这个好。
自顾自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口饮尽,随即皱起眉头“呸!什么破酒,一股馊味”
“自然是没有殿少爷家中的好”方平面无表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
“那是自然”殿汐转了转酒杯,一脸骄傲。
“只是不知,殿汐少爷r.ì后回家了,会不会想我们方井村的这馊酒”
“什么意思?”
方平看了一眼殿汐的腿“殿少爷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还能在我们这留几r.ì?一月?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