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你出来一趟”,那声音颇为清冷。钟灵毓小心肝一颤,不情愿地离了桌子
“做……做什么?”越是离得近了,钟灵毓越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钟灵毓停在一步外,杜瑾岳眉眼上挑,一步上前,俯身在钟灵毓耳侧吹了口气,“给你说个明白”,钟灵毓顿时一个激灵,脸红了个透,要不是一身绿官服,真像那锅里煮熟的虾子
张睿看得目瞪口呆,想到‘非礼勿视’,偏过头去
“天!”杜淳惊呼出声,手中的灵符都掉在了地上
“嗯?”杜瑾岳眼尾一扫
杜宋二人忙摇头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呃,什么都没看见!”
杜瑾岳复扫了眼‘各司其职’的众人,满意地把钟灵毓给拖走了……
第27章 长治旧案
会试过后又是来年ch.un闱,礼部近来为这事儿,忙的不可开j_iao。话说,那r.ì杜瑾岳邪魅一笑,直接把钟灵毓拖到了礼部。礼部、翰林院职务上素来有j_iao接,工作x_ing质差不太多,杜学士跟礼部尚书云淡风轻地喝了盏茶,钟灵毓就被留在了礼部
俗话说,‘自家的崽儿自家疼’,这要不是自家的……礼部尚书心里算盘噼噼啪啪的打得直响,别人家的崽儿,不往死里Cào,那都是亏的
“钟灵毓,过来给我研墨”
“钟灵毓,给我把那本书拿过来”
“钟灵毓,你是猪吗,不是这本!”
“钟灵毓,给我把稿子整一下”
“钟灵毓,……”
我忍,我忍,老子不想忍啦!钟灵毓刚想爆发,抬头一瞧,人生地不熟,顿时火气化作丧气,心里把杜瑾岳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所幸太/祖皇帝祭典将近,急着要祭典用的祭文,钟灵毓才得回了翰林院。从礼部回来,他倒是老实了不少,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依旧是以吐槽杜瑾岳为己任。
上面要重修前朝国史,萧玄指了名的要张睿修。他素r.ì里就爱写些东西,这事于他也不算难,问了下注意事项,就着手修撰了
院里除了打杂的,也就他们几个人。钟灵毓就不用说了,灵气与傻气同在,才情与八卦并重,整r.ì嘻嘻哈哈的。林亦舒看着温温和和,像是谦谦公子,可那双眼一眯一挑,仿佛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张睿总觉得他比白珩还狐狸。至于杜淳宋羽,相处一段时间后,张睿心底暗暗把他俩从猪升级成了略通笔墨的猪
修修史书,听听八卦,张睿过得倒也惬意,只是自那r.ì从柳安处回来,见到了总觉难为情。每次遇到,也只打个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不过点头之j_iao
“长治二十四年,镇国侯苏哲叛乱,太/宗仁德,感念旧情,未诛其九族。同年,皇后苏秋月太子萧玦身染恶疾,毙于宫中”,张睿逐字念出眉心紧锁,似是不解
瞧着张睿歪着头,脸上写满了“不明白”,钟灵毓嘿嘿一笑,凑到他眼前,“又在想什么好玩的?”
“这回儿可没得好玩的”,张睿朝灵毓一笑,摇了摇头,“这本前朝史,算是著的最好的。可读来总觉得未能直书其言,失了史官该有的清正之气”
“史官历记古今,佐以曲笔,自古而然。现世之人更是多灵巧通达,如齐太史愤笔直书的,实属罕见”,林亦舒停笔道
钟灵毓听罢,朝他直翻白眼,“切,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谁还不知道是曲笔。这中间到底曲了什么,才是最有意思”
“曲了什么?灵毓总是这么有意思,如今正处盛世,政治清明,谈什么冤,什么屈的,你说是吧,杜兄”,宋羽起身笑道,眼里尽是诡谲,实足的小人作派
“你还别说,刚还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会儿倒觉得有点意思了”,杜淳眉尾轻挑
“羽兄淳兄向来宽厚,小睿,灵毓年纪轻,少不得恣肆些。咱们年长的,总不该把孩子气的话作了真”,林亦舒手里转着笔,莞尔一笑,“再说明r.ì要j_iao的实录,两位可弄好了?”
林亦舒是出了名的黑心莲花,看着清清白白,里面一肚子坏水,旁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会想上去沾染。见他护犊子,两人也就散了。
“没想到你还挺仗义”,钟灵毓朝林亦舒吐了吐舌,用手按着张睿刚读的那段,“不过呢,这里的事,我还真知道一些”
“当年,太宗皇帝还是燕王,苏家大小姐苏秋月正生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镇国侯苏哲儿子不少,却只得了这一个女儿,自是宝贝的不行。宝贝归宝贝,女儿大了,还是要嫁人的,镇国侯搜罗了整个城的青年才俊,苏秋月偏偏一个都看不上,倒是无权无势的燕王入了大小姐的眼”
“啧,你说这事奇不奇,当年燕王一没权二没钱,长得也就是能看,要我是苏秋月,瞎了眼也不见得能看上他”,钟灵毓轻笑一声,接着道,“后面就是话本里用烂了的套路,苏大小姐一往情深,非君不嫁;燕王痴心一片,非卿不娶。镇国侯那是一个气啊,你说老子为你掏心掏肺,给你找了那么多家世好,品行好,孔武有力的青年才俊,你偏偏看上了那玩意儿。结果苏大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镇国侯心软了,想着自家闺女是拗不过了,燕王那边或许还能拯救一下。”
“抽了个风和r.ì丽的r.ì子,镇国侯带着两排体格健壮,面相不善的大汉杀气腾腾地直压燕王府邸。苏哲连恐吓的话都想好了,哪想燕王萧棣似全不知苏哲来意,笑吟吟地将这一行人迎了进去,笑吟吟地请苏哲入座,笑吟吟地给未来丈人奉茶,啧啧,高实在是高!”
“难道燕王就这样,把镇国侯给怀柔了”,张睿笑问
“算是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哲见燕王举止谦谦,之前盘算好的恐吓的话全没用上。燕王看苏哲气消得差不多了,乘热打铁,当即上了桌小菜,旁得也不讲,只拉着未来丈人话家常。两人这话里一来一去,苏哲愈是觉得这燕王非池中物。这天下是姓萧的天下,既然都姓萧,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当时正赶上,太子一党,横行无忌,扶植新贵,打压老臣。而这镇国侯府恰好在那被打压的一列”,钟灵毓嘴角渐渐勾起,眼中满是戏谑,
“之后就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隆煜三十七年,太子萧硕谋反,太/祖废太子,立燕王。”
“狡兔死,走狗烹,待燕王登上皇位,把位子坐稳了。苏氏一族就遭了殃,你说你苏哲当初既然能为了利益立我,他r.ì又何不能立他人?”
“咳咳”,不知何时来的杜瑾岳款步进来,沉声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好好干活,虚无缥缈的事,谈它做什么!”
“总是说虚无缥缈”,林亦舒嗤笑,望着杜瑾岳,“可除了这虚无缥缈,世间诸事,又有几分是真的?”
杜瑾岳叹了口气,掩了门,“灵毓成天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来”
“胡来,什么是胡来?”林亦舒直勾勾地望着他,誓要看出个答案
杜瑾岳没答,找了个位置坐下,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见杜瑾岳脸色不佳,钟灵毓到底不至于老虎头上抓虱子,也就乖乖地做自己的事去了。人啊,就是这样,越是禁着不让说的东西,就越是想知道。好不容易听到重头戏的张睿,心里跟被猫抓了一样,痒得难受。当晚他就把白珩约到了酒楼上,破天荒地点了一桌子菜
“我说,你是发财了怎的,变得这么大方”,白珩品着桂花酒,慢悠悠道
“想请你吃饭,不行啊!非得要发财?”
“说吧,什么事?”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干脆的”,张睿笑着把手往手心里一锤,“也没什么事,就是前朝镇国侯府一案,想不明白,师兄博学,睿特来请教”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问了做什么?”
见白珩这样说,张睿料得他知道,叹道,“还不是修那前朝史,弄都没弄明白,写出来岂不是惹人笑话。师兄,好师兄,你就给我讲讲呗”
张睿什么尿x_ing,白珩门清儿,今儿他要不给他讲明白,估摸着他还会找别人,到时候捅出来什么娄子……想到这儿,再瞧瞧一脸无辜东洒洒西洒洒的某人,白珩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苏哲谋反,镇国侯府满门抄斩,人都死了,再谈这做什么”,白珩抿了口小酒,“不如,糊糊涂涂地,无虑无忧,岂不自在”
张睿见白珩酒杯空了,笑嘻嘻地又给他续了一杯,“师兄说的是,可睿向来不是洒脱的人。”
“镇国侯叛乱先不讲,但这苏秋月萧玦双双感染恶疾,就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白珩起身朝张睿额上狠敲了下,佯装生气,“你说你,才几年啊,就学会给你师兄下套!”
“我哪有?”张睿揉着脑袋,委委屈屈道,“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真是拿你没法子”,白珩笑着摇了摇头。镇国侯苏哲叛乱,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张睿眼神虽不好,但也不是瞎的,又怎会不知缘由……
“当年苏皇后和小太子暴毙之事,我是知道一些,不过只是传闻,到底真假实未可知”,白珩拿过酒壶给张睿续满,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