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山,吃点粥吧。”尹新月端着餐盘站在门口却没有靠近,张启山头也不抬的处理文案,他的嘴唇在数日的憔悴中变的干涸,得不到张副官的讯息几乎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气。齐八爷在门外向着大夫行了个礼,竟是一脸的忧愁,“大夫,佛爷身体如何了?”“佛爷的身体不容乐观,长时间的失眠,抑郁导致休息严重不足,再加上劳心过度,再好的身子骨也顶不住这样的折腾。”八爷叹了一口气,“是啊,佛爷一心系在张副官身上,可迟迟未得结果,着实令人难安。”大夫递过一个药方,齐八爷接过上下瞧了一遍,“老夫也只能继续开些凝神静心的方子,不管怎么说,这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只是服药期间切忌忧心过度,以及大的情绪波动…张夫人现如今有孕在身,亦不可伤神,老夫,就告辞了。”
尹新月擎着的手有些发抖,身孕已有六月,负重的身体一天比一天难熬,只能每天不利索的送着饭,他不知应该怎样规劝,就算是亲手做的东西喂到嘴边也是一口不咽。“夫君,你多少吃点,你这样下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你让副官回来看到的话会心疼的…”她看到张启山听到这称呼之后抬起了头,心揪的一紧,劝了那么久的话抵不过一个名字,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病因自己而起,可心药却另有他人。
齐铁嘴随大夫去抓药,院子里仓皇的脚步声踏进房间扑通一声跪下,“佛爷,张副官回来了!”刚欲递到手里的碗在无措的情形下失去了一切的支撑,脑袋轰鸣着听不到尹新月惊叫中温热的粥溅了一地,他一脚踢开座椅奔出门,几乎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屋外冲去,“启山!”尹新月喊了一声,站在原地捂着腹部咬了咬嘴唇。
踏进庭院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分外熟悉的出现在眼前,他雷霆一样奔来在看到眼前的一刻猛然放慢了速度。张启山仔细打量着这个瘦削的少年,从上到下那些翻裂的溃烂伤痕刺痛了心口,唯有那双眼睛却是出神的注视着自己。此时此刻竟不知如何相对,他能回来是老天大发慈悲,可是记起了一切,可还记得失忆中那短暂的恩爱甜蜜,哪怕那是短暂也是张启山此生面对他最大的勇气与坦诚。
“你,回来了…你想起来了?”他尽量问的平静,张副官没有回答,蹲下身将战友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来不屑的环顾一眼,“佛爷的新副官怎么没有出来,是太忙了?”张启山想起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怨,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你走之后我便查出了一切,将他关押在牢中,他对你有亏欠,理应由你处置。”说罢,张启山便吩咐亲兵去带新副官前来,目光转回到张副官的身上,尽是满目柔情,“回来就好,回来了,我便让你继续做副官,你放心,再没有人敢伤害你。”他说的甚是深情,他听的不为所动。
“启山…”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张副官瞥过眼神看着这个女人,还有她隆起的腹部,“也许,也不尽然。”尹新月走近之后有些愧疚的躲避着他的注视,但还是说出了口,“张副官…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路口…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答应你。”“如果我说,我要你夫君死呢?”一语既出,惊的全数人睁大了眼睛,张启山猛然转回头看着他,拧着眉一言不发。张副官平淡的看着周围,“世人皆薄情,又何须装什么深情款款。张夫人,我失忆之后智力犹如孩童,你虽打我,骂我,弃我,辱我,却皆因我做了出格之事,活该如此,而这些错事,还要感恩于你的好夫君。你说我说的对么,佛爷。”
“佛爷,人带到了。”张启山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他看着张日山转身从亲兵腰间夺过枪,一刹那,新副官便在一声枪响之后死在了脚下,动作干脆利落,见血封喉。这一声轰鸣吓的尹新月大叫了一声捂住耳朵,张启山低眸看着从新副官心脏涌出的鲜血浸了满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眼前人所为,“他虽害你,可罪不至死,至少在你怀孕期间他也为你挡了风言风语,你…”抬眼间,张副官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有太多的话太久的痛这一瞬间堵住了胸口,令他心碎无言,只能满目伤怀的看着。
“那是他该死!佛爷,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终有一日会刀剑相向,我也没有想到。我现在一切的一切,还要感恩佛爷,不都是拜您所赐?”
尹新月惊呼了一声,仓皇拦在身前,“张副官,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怨恨,可是,启山真的从来都没有想去伤害你,他是想保护你,只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从你消失的那个夜晚他就高烧在身,却还坚持去寻找你,你走的这些日子,他一天都没有睡好过,一顿饭都没有吃好过…如果你要报仇你有怨,你打我好了,你别伤害我夫君...”张启山将哭泣的尹新月轻轻推开,慢慢走上前将枪口一把顶在额头上,“你要杀我,我不逃避,但有些话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听我说完。”张副官握着枪略微的颤抖,极力压制住情绪,“好,我就听你说。”
齐铁嘴缩在铁门外听得真切,本想上前劝和,但看看自己一书生,手无缚j-i之力,怎么斗得过两个战争贩子,跺了一下脚转头抱着Cao药前去二爷府上求助。
四周的枪支纷纷指向张副官,“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你们都退下。”众人撤回后退了一步,张启山和张副官两人相互对视一言不发,墙外陈皮手下扭过头小声嘀咕着,“四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还不到时候,待我指令行事。”“是。”
“你可是因为我打你的那一枪而恨我入骨?那一枪我确实伤害到了你,你若因此要我张启山偿还,我心甘情愿,只是我想让你明白,我并非要害你,但当时不那样做,我无法…”“这件事八爷已经解释过,佛爷无需再重复。”张日山打断了张启山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佛爷只需告诉我,您现在和我究竟什么关系?”张启山一时间被逼问的有些迟疑,略带彷徨的垂了垂眼帘,我心里爱你这是必然的,可时局动荡的今日,我是否有能力去维护我们的爱情,我甚至害怕这种来之不易的重逢会再次消散,若我不能带给你想要的幸福,那么宁可将这些话永远埋在心底,带进坟里。
“是生死之交。若你涉险,我必赴汤蹈火。”张副官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兀自苦笑摇了摇头,“佛爷,你…回答得真好…”你为何不肯承认爱过我,我也许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爱我这一句话…终是有很多东西割舍不下,你放不下别人,我放不下你,痴儿啊痴儿,多么可笑而卑微的爱啊。
副官慢慢收回了枪,踌躇着抬起头,“佛爷,我不会杀你,只是至今以后,我不再为你涉险,你也不必为我赴汤蹈火,若念旧情,就让我一个人回东北,长沙也乱了,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张启山很快应许了,“好,你走或是留都是你的自由,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东北,那里比这安全。”张副官弯着嘴牵强一笑,“多谢佛爷这份挂怀,实在受之有愧…不敢当…我…”他看了尹新月一眼,想着挂念的话说了也是多余,至少走后若我死了,也不会被你看到了。心不由自主疼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却急忙被换掉,“我以后不再是你的副官,其他事也不必再来找我,你的兵也无需护送我。”
张启山看着他将彼此的牵绊撇的一干二净,之后转身丢掉枪,晃晃悠悠朝着门口走去,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倒有些像诀别之语,于是在身后扯住了他的胳膊,副官乖乖停下脚步转回了身。
“佛爷,还有什么事么?”“我…”若是私心,张启山真心想将他永远禁锢在身边,就算是布满荆棘,也是痛着甜蜜,他这一走,心也跟着凉透了,空洞了。相思那么难熬,已经波澜的心你要它怎能那么轻易地恢复平静,爱了,那就是爱了。
“我是想,你现在身上有伤,等休息一段时间我再送…”“佛爷…小心!噗!”陈皮的铁蛋子毫无征兆的穿s_h_è 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挡在了身前环抱住自己,那犹如子弹一般的重击猛然砸到背部,一口鲜血喷在了张启山身后。张启山瞪大了眼睛,立刻扯开身前人紧张的打量,“副官!你怎么样?”张日山咬紧了牙关使劲咳嗽几声,“我没事,死不了。”话落,来的人便站满了院子,与张府的亲兵持枪对峙起来。
第41章 深秋之伤
陈皮仰着头站在中央,尹新月被两个枪口对着,在场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副官,你这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以为你至少能血洗张启山一半的手下,看来你是忘了怀着孩子的时候遭受的羞辱。”提到孩子的一刻,副官的双腿发软的抖了一下,张启山紧紧抓着他的双臂才没有被陈皮察觉,“张副官,你真以为你给张启山生了孩子他就会待你如妻,你想都不要想,因为,有尹新月在,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如,我帮你…” 她惊慌失措的瞪大双眼,张副官突然推开张启山,伸出手牢牢抓住伸向尹新月的九爪勾锁链,却被陈皮一个用力拽到眼前,扣住了脖子,张启山一把抬起枪对准陈皮,而尹新月脑袋旁的□□却上了膛,这不得不让他停止住了动作。
“陈皮,你要是敢动他们俩一根汗毛,我张启山必将你千刀万剐。”副官的脖颈被紧紧勒住,动弹不得,颈项处的伤痕清晰映在眼前,“张启山,我本来就是要下地狱的人,死之前带你几个人走也不冤,就当是给我师娘陪葬了。”“你师娘的死你知道几分?随意听信谣言,你就真的是为你师娘报仇?”“张启山!你少在这做无用的辩白,我师娘若不是因为你私藏药不给怎么会死。”他低头看了一眼副官,冷笑着“呵,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哪根筋烧坏了,竟然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就连失身被糟蹋都不舍得杀你,既然他对你那么情深义重,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一个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