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总得吃个饭,明日再出发。”薛承业道,“夜路危险。”
“好。”杜衡道,“让人招呼那位捕快一下吧,摆上一席,也是辛苦他了。”
薛承业道:“就你人好,若是我,x_ing子上来了,直接关到柴房里,冻他一日。”
“难为他有什么用呢?”杜衡道,“给我烤鹿r_ou_吧。”
翌日启程,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过了。杜衡裹着厚厚的斗篷躺在了马车上,只觉马车晃得骨头疼,想要补眠都睡不下去,无所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发现上面的r_ou_都是软乎乎的,不由得开始想着要不要每天一早都跟着薛承业起床习武。
但是冬天这么冷,起床好痛苦,薛承业是怎么做到在折腾半夜之后,第二天还老早起来的。杜衡自省了一下,发现自己只是和他一起住了一个月,就被惯得娇弱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掀起车帘向外一看,想要奋发一下,改乘车为骑马,但是寒风一吹,他又缩回了头,实在太冷了。
经过两天,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赶到。到了衙门前,一身青衣的捕快客气地跟车内的杜衡说道:“杜先生,到了。”
“谢过了。”杜衡整了整衣裳,下车,向捕快拱了拱手,跟着进去了。
捕快慌忙回礼,在前引路,心里不无得意,虽则是公府贵客,但却不以身份骄人,真是个痛快人。
杜衡却是趁着和捕快交谈期间,将这个镇守的脾气打听了个彻底,因此更有把握了。他不徐不疾,衣摆不扬地直入公堂之上。
清风徐来,月华泻地,镇守虽对杜衡这个公府贵客有所偏见,见此也不由得一叹,不愧真名士,因此他只是冷冷地向行礼的杜衡道了一句:“原来是名满京城的杜先生。”并不曾口出恶言。
杜衡勾唇一笑,流泻出淡淡风华,道:“在下正是杜衡,见过明府。”说着撩起长袍就跪下一拜。
镇守见此,挥了挥手,道:“既是名士,又是证人,便站着回话吧。”
“谢明府。”杜衡站起来,看向了在旁同样站着的卢璈,以及跪着的卢瑛,看到两人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自己,心里叹息了一声。
然后,镇守开始问话,问到杜衡为何之前就命人跟着卢瑛的时候,却也是严厉了几分,毕竟杜衡这般做实在是太有嫌疑。
杜衡坦然答道:“这两人与我有隙,我就命人去跟着,寻个机会给他们些好看。”
镇守闻言,不由气道:“胆大包天,女子名声宝贵,你做这样的事,如何算得上是读书人?!”
杜衡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反而拦下了她要做的错事,也算是功德吧。”
卢瑛听到这句,尖叫一声,就道:“不!你分明,分明就是事先料到了。你分明就是命人去那里挖了坑给我跳!”
杜衡回头看着她,眼神澄澈,却透着一股冷意,道:“好了。我挖了什么坑,你说出来?是我把□□给你的?是我让你去杀你的母亲的?还是我抓着你的手去投毒的?”
卢瑛听到这里,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呜呜哭道:“我原来也没有这般想过的。我从来没有真心想伤我母亲的,那是我生母呀!我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杜衡回过头去,叹了口气,对镇守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何对我成见如此之深。”
镇守眯着眼,看着几乎崩溃的卢瑛,又看向云淡风轻一般的杜衡,道:“你说你与他们有隙,究竟是何恩怨?!”
杜衡看了看周围,道:“这里说,只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镇守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喏。”杜衡应了一声,刚要发话,就听到卢璈嘶声开言道,“不能这样!不能够,不能在这里说。”
杜衡垂眸不理,只是忍不住想要冷笑,大冷天跑这么远来看这一场,真无聊,还不如窝在书房里读汉书,想到这,他忍不住又微微一笑,不知道薛承业在做什么呢。
镇守被纠缠久了,只得下令转道二堂,继续审案,因为去了二堂,杜衡也捞了一个座位,最让人讨厌的是,卢璈也坐下了,卢瑛跪在他的身后。
镇守勉强解释了一句,道:“卢生也是当地缙绅,总要顾及一下缙绅体面才是。”
杜衡已经不想再耗下去了,想要快刀斩乱麻,料理了这事,当即冷笑道:“哼,欺世盗名之辈也要讲究缙绅体面。体面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出来的。”
卢璈闻言气得脸色都青了,站起来就向杜衡道:“无知小辈,当初老夫只不过是略施小计,教训你一番,好让你知道些天高地厚,学会些眉高眼低。你不知反省,还要怀恨在心,真是枉费老夫一番苦心。”
杜衡闻言,仰天大笑,道:“那当日王子安落水而死,想必也是阎都督想要教训后学一番,以今喻古,固知其然,然否?”
卢璈听到这个,如何敢应,只是语调颤抖着连连说道:“你,你怎么敢!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杜衡站起来,连连相逼,道:“就算你这般想也无妨的,阎都督雅望高量,又岂是你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可以相比的?用阎都督来比你,也是我之过,竟然辱及古人,真是不该!”
镇守见杜衡如此狂傲,也是怒道:“你这般是对待前辈的态度吗?不过一介狂生,指骂缙绅以求名,阿谀公府以求利,实在可笑。”
杜衡斜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这个才学不足,德行不足、心胸狭窄之人也敢称是我的前辈,不过是个老而不死罢了。至于阿谀公府,我向公府命官折腰,总比向门阀折腰来的正当些吧。”语中直指镇守,分明是骂镇守畏惧卢氏势力,竟不问凶犯,而来逼问自己这个清白无辜之人。
镇守反应过来,气得翻了个白眼,直抽粗气,再看卢璈,他竟然已经是气得厥了过去,又急又怒道:“你这个狂生,你这个狂生,不知礼仪,不知制度,辱骂上官,你真是大胆……”
杜衡看着他话都说不完全,叹了口气,语调一转,却就低沉下来,道:“当初我蒙冤回京之时,无人见我冤屈;我身受私刑之时,无人解我苦难,而今还要我对始作俑者,怀有仁恕之心,太难了,请恕在下做不到,告辞!”
说罢,杜衡长揖及地,拂袖而去,轻轻松松地走出了y-in深压抑的衙门,看到门外大地一派银白,只觉心中无比安宁,从此以后大概是不会做噩梦了吧,他开始想薛承业,不如归去。若在往日,他们已经在一起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衡与公主应答的那里,其实就是一个针锋相对的试探了,公主的话和直接指责薛承业要谋反差不多,无论薛承业答应不答应都有问题。所以,杜衡直接顶回去,指出你这样说不妥,我们是臣子,这事儿不是我们能说的。但又不能说得太低声下气,必须不卑不亢。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薛承业的臣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让自己的主公受辱,在古代是足够让臣下羞愧而死的事了。
至于“君不君,臣不臣”那里,就要说回到封建伦理上了,在古代,至少在宋明之前,君臣之间都是有义务的,君则敬,臣则忠,如果君王成了独夫民贼,那臣民就随时反你丫的。
杜衡在这文字交锋上的反应非常快,薛承业还没有完全转过来,他已经答完了_(:з)∠)_。所以,苍爹也要好好修炼,多和琴爹吵吵架,斗斗嘴就好。
王子安就是王勃,他在洪州都督阎伯屿的宴会上写下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有传说这位阎都督的宴会本来是想要给自己的女婿扬名的,却被王勃夺走了光彩。
杜衡用这个典故就是直接指责卢璈之无耻下流、心胸狭隘。后面的那个就是一句老而不死是为贼。所谓读书人,骂人怎么能够带脏字的呢?杜衡和薛承业骂人的风格完全不同,有木有。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马车一路摇晃地回去,杜衡窝在马车里不知日月地身影摇摇、昏昏欲睡,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大概有一天多了吧,忽然间马车停下来了。
他勉强想要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问是不是雪大堵上了,却忽然听到一声哗啦,本来温暖的车厢里,钻进了一股寒气,有人进来了?他一下子就吓醒过来,就看到薛承业正将斗篷脱了,坐到自己身边来,烛火之下,他的脸有些模糊,如同梦中一般。
杜衡忍不住想要掐自己一下,却被薛承业拉住了手,道:“我是真人,想你了,就到城门外等。”至于他让跟车的随从临近长安时就快马报信这些的嘱咐就不必多说了。
杜衡听到这个,喜得把他冰冷的手揣到怀里面,道:“已经到长安了?”
“是了。”薛承业道,“你睡了一天,一会儿我们刚好能去西市吃了饭再回府。”
“诶。”杜衡听到这个“睡了一天”,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应了一声,然后才道,“连夜赶到去那里,听了半天的戏,真是没意思。”
回程的时候,杜衡就让人把车赶快一点,他想要早点回去,只是想不到车夫竟然如此善于赶车,把两天的路走成了一天。杜衡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想到也算是值了。
“嗯?”薛承业很顺手就把杜衡往怀里一抱,道,“说说吧。”
杜衡淡淡地说了前事,最后道:“卢璈虽然心x_ing最坏,出计最毒,该是个教唆的罪名,大抵是流放吧;而卢瑛,哎,只怕要是绞监候了,秋审的时候,幸运的话,是流刑,不幸运的话,发还本家,她就只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