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能扔掉的感情一点儿一点儿都扔了。
而他这个字,羡之,是他去书院念书之后自己取的。
他要让旁人羡艳,要处处高人一等。可锋芒毕露只会招人嫉恨,只有温和又不失底线,才华横溢又不让压人一头才能有更多的人倾慕他,这样才好利用,所以他学会了装成另外一个人,魏羡之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好笑,方砚大概喜欢的也是他装出来的样子。
要是他原形毕露了,没有人会喜欢他。
可他装出来的这个样子,不仅仅别人喜欢,方砚也喜欢呀。魏羡之同旁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只要他认为有意义、他可以伪装很久,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真就是这个样子了。
在书院的都是些蠢人,要不是方砚总会那样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他根本就懒得去书院。方砚看着他的时候他又欣喜,又会有种优越感。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方砚,喜欢到自己几乎要发疯。
而同时他也是真的看不起方砚。
他比方砚强那么多,既喜欢又瞧不上,所以最终只会把方砚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他想控制方砚,忍受不了方砚有一刻不再自己的眼皮底下,而恰好方砚也非常好控制,他从来没学会靠自己做什么,这样的人魏羡之最喜欢了。
自己要是抛弃了方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魏羡之害怕方砚学会和别人交往,因为那样方砚就会发现,试图把他捏在手心里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劣和龌龊。长久以来,只有方砚一个人那么小心翼翼地喜欢着自己,几乎是时时刻刻在仰视着他。
如果没有了方砚,自己大概也活不久了。
魏羡之很确定这一点。他甚至有些不想让方砚治好了。
毕竟爱慕和轻视从来都是不矛盾的。
原来同在青楼的时候,楚贺去找他,从楼上正好看到了楼下的赵谓,楚贺没有上去攀谈的意思于是就藏在了一边,见赵谓来找的人是方砚他着实吓了一跳,心说什么情况!太阳明天不升起了!还是母猪被拱上树了!
赵谓和方砚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居然没把青楼给炸了?
于是楚贺半开玩笑地问了问自己。
他跟楚贺头一次装不下去了,关门谢客,把楚贺给赶了出去,其实这完全就是迁怒,楚贺在外面喊、问自己到底是吃方砚的醋还是赵谓的醋,当时他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毕竟他跟方砚和赵谓那一个关系都不好。
况且两个人还搞在一起了……
一这么想魏羡之心里就开始反酸,止都止不住。
很久之后他才懂了,自己这是吃醋了。
魏羡之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方砚好像想睡了,于是他给方砚掖好被子,细细地打量着方砚的样子笑了出来,他问自己为什么不珍惜方砚,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他,可最后心底的声音告诉他:魏羡之,别装了。
对别人造成了伤害,他根本不会难受。
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有人死在了他的眼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善良的人伤害了旁人自己感同身受。
而魏羡之这种人,毫不客气地说就是一个人渣。
一个聪明又好看的人渣。
平时他会装的让人心生好感,一旦露出了真面目只会让人厌恶。
所以他怎么敢让方砚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
魏羡之觉得自己好像喉咙有些艰涩。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第七章:魏钦(三)
大夫说方砚这脑残病基本上无药可医了,他估摸着要是让别人多陪陪他没准能好点儿,于是魏羡之又装起了那个不能说话的下人,每天抽出一点儿时间去陪着方砚,过了有一两个月方砚好像是好些了。
方砚在犯病的那些日子里过得很糟糕,连(最重要的)饭都少吃了好几顿,而现在他不仅精神好了一些,连食欲都开始慢慢恢复了。可是他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现在好像住进了魏羡之的宅子里……
一想到每天要和魏羡之朝夕相处他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但是吧,魏羡之根本就没有来看过他,来的都是那个不能说话的下人。其实方砚心里是有一个疙瘩的,因为前阵子这个下人好几天都没有来,他想这个下人大约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想管自己可又没办法违魏钦的要求。
方砚不想强人所难,所以就委婉地说了一下他可以照顾自己。
魏羡之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儿害怕担心方砚又要走,于是就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问他不满意自己什么地方。方砚还以为那个下人是生气了赶紧道歉,说是自己真的怕耽误他的时间,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呀之类的。
魏羡之听他这么说,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在方砚手中写自己所有的工作就是照顾他,让他别想太多。
方砚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后试探地问了一句。
“羡之,他最近还好吗?”
魏羡之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思索了片刻在手心写下:
好。
方砚“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许是察觉到魏羡之还没走,他笑了笑让魏羡之不用管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便好。其实魏钦还有不少的公务,可他忙里偷闲只想陪着方砚。要是方砚再病一次,那他估计就跟着一块儿疯了。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见他愿意走方砚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