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笙始终都是不动声色的,一直端坐在那里听着宁氏一条条念着她自己是如何的不贤,不德,请求他收回凤印与宝册,真真是个好皇后。
“说完了?”
待到宁氏终于住了声,秦落笙抬眸,终于开口,却是这样一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
他望着宁氏,任由对方跪在地上,不曾上前搀扶。
“陛下?”
宁氏有些愕然秦落笙的冷淡,虽然先前便已经做好的准备,对方心中从未曾有过自己,自己只是个摆设,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她早已经在心底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了,不要再留存希望,可是,真的直面秦落笙的冷漠,她却觉得自心底,散发出一阵阵难以压抑的寒意。
“臣妾恳请陛下收回凤印,臣妾恳请陛下紧闭凤仪宫,以惩臣妾不贤,臣妾恳请陛下,明旨,选秀!”
这三个请求出口,人人望向宁氏的眼神都变了色,若是说方才还有些人猜测宁氏是做戏,现如今,却是对宁氏的印象大好。
选秀,这可是选秀,秦落笙继位三年,宫中除了一个皇后,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妃嫔存在,更加没有一子半女诞下。
不论是为公为私,此刻,没有人会反对这个提议。
为了公,年轻的皇帝早日有自己的血脉留下,会让许多人安心,会让大庆朝的江山社稷更加稳固,会有太子可以追随,为了私,不知多少人家适龄的女儿,可还没有成婚许配人呢。
秦落笙,可还是年华正茂的时候呢。
“皇后的提议”
秦落笙望着跪伏在地上,深深将自己的脑袋按在地板上,看起来有一瞬间卑微的很的皇后:“朕准了”
明明是宁氏自己专门挑着这个时候来见秦落笙的,明明是宁氏自己还准备了许多后手,让秦落笙不得不选秀的,可是,此刻听着秦落笙痛快至极的一声准了,莫名的,觉得想哭。
她陪伴了他三年呀,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便是一块寒冰也给捂化了去,怎么,可以如此!
准了选秀,也准了她自请入凤仪宫紧闭的请求。
皇后的位子没有丢,她先发制人,抛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只要不是想要弄的朝野纷纷的皇帝,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再废了她的位子,只要她还在皇后的位子上。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么么在耳边惨淡的声音道。
自请罪责,自请紧闭,甚至请求选秀,这些个事情做下来,她皇后的位子即便还保得住,也是失去了大半的颜面与权威。
在宁么么看来,宁氏的选择,虽然是为了保全,却到底太过委屈求全了,这道旨意一下,以后,谁还知道,谁还在意皇后呢?
“么么,你应该庆幸我去的及时,若是不然,现如今,我们可不一定还能够站在这里好好说话呢”
宁氏突然说,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单薄的素色衣服,身子微微抖动,似乎是外面的冷风,更似乎是心里的冷,让她有些抑制不住这样的反应:“我不该,轻易派人过去那边,更不该在没有必杀的把握时,没有沉住气,陛下,一直在等我沉不住气,他一直在等待那张遗旨上的东西,我若是不那样做的话,便真的是要一无所有了,别说皇后的空名,这条命,那样冷情的陛下,他也是不会在乎顺手取走的。”
宁氏双眼中的神色黑沉沉的,像是在哭,更加像是在恨,宁么么与她的双眼对视上的一刻,感觉心里发冷发沉。
——
“陛下您真的要选秀?”
季博文觉得不可置信,虽然前段时间一度觉得秦落笙变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可是,这都坚持了三年的人,居然就要放弃了,要公开选秀了,一时间,他心里的滋味儿自己都说不上来。
“陛下,你真的不喜欢那小家伙了吗?我们不是都已经跟着宁家人的踪迹找到了那处所在了吗?只要陛下你发话,微臣一定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到陛下您的面前!”
秦落笙正在作画,很认真很认真的作画,挥毫泼墨,细笔勾勒,浓淡相宜,线条粗细之间,画纸被细细铺满。
阳光洒在了那纸上的人发丝间,眼角眉梢,唇间鼻端,秦落笙的呼吸微微重了些。
“陛下,陛下你在听我说话吗?”
季博文不满,上前一步,也就是他这样的跟在秦落笙身边十年以上的旧人,现如今还敢这样不太遵守一些礼仪了,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大,望向了纸张上的人影。
那人唇角轻勾,似是讽刺,似是温柔,一双绿眸之中,沉淀的是明明灭灭的光辉,宛若莫测的心思。
明明是秀丽无双的容颜,可是,当你与那双眼睛对上时,感受到的,只会是无比的凛冽与寒意。
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是秦莫言一般,拥有一双这样独特的绿色眼睛,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更西边过来的各种颜色眼睛的人,可是,不管见了多少个人,季博文一直觉得,还是秦莫言这双绿色的眼睛最好看。
非关颜色,只是为了作画的人,眼中心中的独一无二。
“你”
季博文抬眸,望进了一双冷情淡漠的双眼中,里面,还是没有丝毫的情意,可是,忽然间,季博文的心脏就紧缩了一下:“原来,你从来,没有忘记他呀”
即便看起来再冷情如何,秦落笙还是那个秦落笙,那个当年为了秦莫言疯,为了秦莫言狂,为了秦莫言妥协的秦落笙。
秦莫言为了秦落笙几次都差点丢掉性命,可是,秦落笙对秦莫言,何尝不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情意作为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