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直发现尉迟宝琪情绪不对,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刚和郡王喝酒,有点上头。”尉迟宝琪对房遗直讪笑一下,就扶了下自己的额头。
李明达见状,也觉得尉迟宝琪今天反常。许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李明达遂对他道:“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去歇息,这里倒没人非要你陪着。”
长孙涣哈哈笑,转过去拍尉迟宝琪的肩膀,笑他今日酒量竟然不好,“却连我都没比过,美人也没见呢,你就先醉了,怪哉怪哉。”
“要你管。”尉迟宝琪一把推开长孙涣,转而恭敬地对李明达和房遗直行礼,就此先行告退。
房遗直也看出尉迟宝琪的反常,问长孙涣刚刚他们可是聊了什么让尉迟宝琪的不爽的事。
“没有啊,喝酒聊天,说的都是、都是……”长孙涣笑着看一眼李明达,转即对房遗直乐道,“都是让我们男人觉得畅快的事。你若愿意听,我私下里仔细和你讲讲。”
房遗直冷笑一声,让长孙涣快闭嘴,“我没这福气,倒不爱听。”
长孙涣还欲再说,就见李明达在瞪他。长孙涣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挑了挑眉,看向别处,意图躲避他表妹的目光问责。
“别管他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保证你们明天能还能看到从前那个尉迟宝琪。”狄仁杰哈哈笑叹,又问他们而今在哪儿看花神会,他倒是很感兴趣花神会的选拔过程。
“怎么,你爱看——”长孙涣忙问。
“花。”狄仁认真回道。
“哈哈哈……瞧你这出息。那咱们还是去郡王定的那间酒楼,比这茶楼好。”长孙涣说罢,就询问地看向李明达,这里头她最尊贵,自要问其意思。
“好啊,有更好的地方为何不去。”李明达率先走在了前头,到了吉祥酒楼天字三号的雅间后,发现这里的布置果然好过那间茶铺百倍。家具皆是檀木,十分精致,墙上竟还有上官仪的题诗,华丽精工,令人不禁感慨他为何会如此名重于天下了。
“瞧瞧,好诗!”长孙涣生怕大家看不到,特意指了过去。
房遗直扫一眼,就在桌边做了下来,问博士这里有煎茶没有。
博士赔笑道:“有,应有尽有。”
“呦,这话说得可有些吹牛了,何为应有尽有,真要什么就有什么?”狄仁杰问。
博士不好意思地赔罪,然后试探地问狄仁杰,让他何不先提个要求看看。
“那就说一个,西域的葡萄酒,你们可有?”
“有。”博士应承一声,忙去端了一壶葡萄酒来,白玉壶,白玉杯,精致异常。
狄仁杰端着盛装紫葡萄酒的白玉杯,闻了一下,然后抿一口,甘醇至极,十分凉爽,似是被冰镇过。他不得不服,叹了一声。
“这酒楼倒是阔绰,比我家有钱。”
长孙涣笑,“能被郡王看上的地方,想想也知道定会与众不同。”
“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么?”李明达托着下巴,听完酒楼后院的两名博士的闲聊,便看向长孙涣。
长孙涣摇头,“吃喝好了就行,谁会在意这是谁开的。不过十九郎若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回头问吧。”李明达并未表现出好奇的兴趣。
房遗直一瞧她如此,便知她该是听说了什么,看她一眼,人就往东走了几步。
“花神会开始了!”田邯缮激动道。
这雅间是大窗,专门为了观赏花神会开设,十个人凑到窗边瞧热闹都没问题。
见各家小娘子们,身着盛装,仪态端方地端着自己所养的一盆花,轻挪莲步,按顺序上了台子。
在众多盛装的女子之中,却唯有一名最吸引人的注目。她所着的衣料,乃是名贵贡品绢缎凌玉纱,兰花纹掺了金线绣制,在阳光下一照,整个人竟有些泛着金光,富贵逼人。此女子妙龄美貌,肤若凝脂,仪态端方,加之嘴角一抹倩笑更是锦上添花,让人越发移不开眼了。
再看她手捧的兰花,鲜枝如新沐,兰叶细长舒展着,就如仙女迎风而飞的披帛。兰花淡淡地黄色,素冠荷鼎,中间微脆的细丝条,一瞧便知是莲瓣兰中极致的精品。
这种兰花,李明达在宫中时也就只见过几次,是麟州刺史所供奉,颇得父亲喜爱。不过后来因为没养好,死了。为此阿耶还把照看兰花的四名太监贬了下去。
风一过,可闻到独属于兰花的清幽香味。
转即再看其她小娘子们手里所捧得花Cao,便如此女子所着的衣物一样,顿失了颜色。
狄仁杰盯着那女子怀里捧着的兰花,艳羡不已。
“瞧瞧,人家看女人眼睛直了,他看花。”长孙涣瞧着狄仁杰有些可乐,又玩笑一句。
“人各有好,喜欢美人就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李明达忍不住开口反问。
长孙涣愣。
“自古君子爱兰,皆是美谈。倒和我说说,那些爱美人的有谁下场好?人家不笑你,你就该高兴了,怎好意思反过来笑话人家。”李明达接着再道。
长孙涣又噎了下。
“好听点叫爱美人,不好听的,叫 y- ín ——”
“十九郎,我知错了。”长孙涣忙对李明达行礼致歉。
狄仁杰也则忙对李明达行礼道谢,起身后,嘴上就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然后故作得意地挑眉去瞧一眼长孙涣。他不是没口才去反驳长孙涣,只是他年小一些,在地位上不及长孙涣,出于敬重才不言语。
狄仁杰为人豁达,倒也知道长孙涣是开玩笑,自然不会计较。但而今公主为他说话,他还是很开心高兴,有种忽然扬眉吐气的感觉。
长孙涣吃了瘪倒也不恼,笑嘻嘻的摸了摸下巴,转移目光看向花神选拔那边的情况。听百姓们呼声很高,都喊着“周小娘子”,该就是那位衣着富贵逼人捧着稀世兰花的女子。
“原来她姓周啊。”
李明达也侧头看齐,“我说怎么有几分相像。”
“怎么?”长孙涣问。
“你们觉不觉她有几分像郡王妃?”李明达问。
长孙涣眯眼仔细看了看,“像吧,都姓周,又穿这种贡品绢缎,必定是高贵出身。”
“该是郡王妃幼弟之女,当下在晋州任六曹司功。”房遗直这时候,才淡淡c-h-a了一句。
长孙涣惊讶地看房遗直,“你连这晋州地方官的情况都晓得?”
房遗直:“夜里无聊。”
“呃……”长孙涣再反思去想自己昨夜干了什么,而今跟房遗直一比,他真该觉得惭愧,羞得无地自容。
狄仁杰忙佩服,“遗直兄厉害,竟猜到这里一日,连这些通晓。我以后也定要学遗直兄这般,俱备万事,将来必定有用武之地,可比腹中空空遇事便无知好。”
长孙涣听年少狄仁杰都如此说,越发觉得自己不上进了。默默地瘪嘴,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念尉迟宝琪。没人志同道合,真的好寂寞。
“公主!”
“公主!”
“公主!”
那边花神会不知为何,突然喊起了“公主”,而且喊声越来越大。更有人喊出“花神女该是晋阳公主”的话。
长孙涣等人听了这些热闹都愣了。他先和房遗直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双双看向了李明达。
李明达还靠在窗边,眼睛望着那头,似在瞧热闹,又似在发愣出神。
参与花神选拔的台上诸位少女们,闻言脸色有喜有悲。喜者几乎占总数,皆觉得自己这次胜出无望,与其说输给周家的小娘子,她们倒更喜欢败在晋阳公主的名下。晋阳公主身份尊贵,乃真正德芳天下的女子,输给她,她们脸上反而有光。
所以而今脸上有悲的则只有一名,便是穿着凌玉纱,捧着稀世少有的素冠荷鼎兰花的周家小娘子。这次比试她本是成竹于胸,却被忽然被从天而降的晋阳公主全都夺走了。
李明达不知为何百姓之中,会有人忽然喊她的名,而后声音由小波及至大,闹出这么轰烈的响动来。
这时候台子下面有女声喊:“可公主并没有参与花神的选拔。”
“这有什么要紧,公主誉满天下,花神女本就该是名声的德芳女子首当。便是公主没有拿花,却胜似有花。”台上的孙小娘子忽然落落大方的走出来,跟众人脆生生道。
此言一出,众围观的百姓们都欢呼起来,喊着公主,希望晋阳公主能够现身。才刚茶楼一事闹出之后,大家都知道晋阳公主而今就在观赏花神会。所有人都没兴趣关注台子上那些女子,与观瞻公主真身相比,这些都显得不重要了。
百姓们还在欢呼着。
负责主掌本次花神会的乃是晋州长史之妻孙氏,见当下既然民心一致,孙氏便笑着告知大家这次花神会没有花神女,至于真正的花神女是谁,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她不需多言。
“胡闹。”李明达已然命人去知会,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我倒觉得这是民心所向,甚好。”长孙涣笑嘻嘻地恭维李明达道。
“回吧。”李明达显然对于长孙涣的赞美不受用,先行下了楼。
余下的人紧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