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无奈之下,只好把此事说给了魏芫,魏芫就想出了个这样的主意,说是那王长史人远在慈州,而且求人不过为说句话,其实这话可以成也可以不成的,倒不算难。不如干脆应了,糊弄他就是。但这位贵人,一定要是王长史不得随便见的人,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于是我们才想到了圣人跟前的红人,方公公。再之后,我们就以方公公之名,糊弄着王长史。为了令王长史信服,特意让他传信给魏芫。因他从被公主打发之后,就一直在承天门当值。王长史一听这消息要先传给承天门的侍卫,自然十分相信,不疑有假。”
柏庐交代完这些话后,就泣不成声,趴在地上,等候发落。
李丽质猛地站起身,万般失望地看着她,咬了咬牙,终究因为她已经丢了脸,不好再发作,失了仪态。李丽质无法面对李明达,抬脚推门就走。
“不要出——”
李明达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李丽质开了。
这时候院外正走来一名少女。她见到房遗直,欲与其说话,听到推门声后,就转头见到一漂亮妇人从屋内出来。她有些疑惑其身份,便不禁好奇地看过去。
接着,周小荷就看到了屋里头还有晋阳公主。
转眼再观这妇人通身的富贵气派,又听其身边的丫鬟喊她“贵主”,周小荷愣了又愣。
李丽质也没想到此时院门口竟然还有外人在,房遗直在此也就罢了,想必此事早晚也瞒不过他,但他眼跟前的陌生少女又是谁。说起来这事还要怪自己,因为诈死隐瞒了所有人,所以她出现的地方,连多余的下人和侍卫都没有。
李明达这时三两步走到李丽质跟前,挡住了周小荷打量李丽质的目光。才刚她确实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李明达就担心会有外人,所以要喊住突然离开的李丽质,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周小荷。
可真有意思了,这当初在晋地遇见的几个人,一个个竟都不约而同地来了长安城。
“你怎么会在这。”李明达问。
房遗直见到周小荷也有些意外,不过他面上未表。刚本欲直接打发走她,今又见公主发话,房遗直更不需说什么,淡漠着一张脸,置身事外了。
周小荷忙向晋阳公主行礼请罪,解释自己是随姨母来公主府吊唁,因出恭回来后,与同行的表姐走散了,寻人至此。
李明达趁着她说话时机,转头看着李丽质。李丽质反看李明达,面色十分紧张。
周小荷因一直没有被李明达免礼,不好起身,但她还是有些好奇那漂亮妇人的身份,头微微转动,余光扫了过去。
李明达:“七姐走好。”
李丽质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匆忙“嗯”一声,就低着头边走边从随从手里接过披风,将黑帽盖在了头上。
原来那位是排行第七的巴陵公主。周小荷恍然意识到。
“免礼吧,既然是奔丧,便不该在人家的府邸乱走,这点规矩想来你父母早就教过你了。”李明达口气不善道。
周小荷点点头,立刻委屈了,眼含着水汽。
“才刚说你姨母表姐?”李明达问。
周小荷忙道出身份。
李明达却没想到,这周小荷的姨母竟是魏征之妻。她今日就是随着魏征一家来此吊唁。
李明达“嗯”了一声,不过多表态,随便打发个公主府的人,令其给周小荷引路。
周小荷有些激动地行礼谢过李明达,又叹能遇到她,却是今日有缘。
“这算有缘?”李明达见周小荷很诚挚地和自己点头,眼睛一眨一眨地,天真至极,也便不说什么了,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了。
周小荷走了没多久,就与表姐魏婉淑相遇。
“你竟在这,叫我好找!”魏婉淑拉住周小荷的手。
周小荷就忙把刚才所见告知了魏婉淑。
魏叔玉这时过来催两位妹妹,“都吊唁完了,母亲喊我们回去。”
“好。”周小荷抽了下鼻子。
魏叔玉见周小荷眼睛有点发红,忙问她怎么了。
“刚走错了路,被晋阳公主瞧见了,痛骂我一通。”这一说,周小荷委屈的眼泪就下来了,却忙擦拭眼泪,表示自己没事,“都怪我像个没头苍蝇似得乱走。”
“可你不该是个没头苍蝇,你是个人。”魏叔玉冷冰冰地盯着她,警告她以后外出在诸位贵人府上的时候,就本分老实一些,“千万别当这地方是自家,什么都随便。”
周小荷怔住,没想到表哥这样凶自己,眼泪哗哗地流得更凶。
魏婉淑赶紧把周小荷护在身后,对魏叔玉闹意见道:“她才来京师,初来乍到,哪里懂那么多,你说得狠了。”
魏叔玉看眼周小荷,冷哼一身,转过身去不说话。
魏婉淑转头小声劝周小荷不要生气,低声安慰其道:“你表哥说话向来这样,不会怜香惜玉,你不要理他。没事的,回去我带你玩。”
魏婉淑让人先搀着周小荷去上车,然后就对魏叔玉道:“你过分了,表妹来咱家毕竟是客!”
“我自然要说狠点,不然存了什么歪心思,还得叫母亲费心拒绝,得罪亲戚。”魏叔玉道。
魏婉淑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魏叔玉的意思,原来他那般放狠话,是担心周小荷看上他。
“我的大哥啊,这次你真误会了,她是有意中人,但让人家千里迢迢奔着的人不是你。”
魏叔玉反问:“那是谁?”
“更胜你一筹的人。”魏婉淑道。
魏叔玉立刻明白了,想了想,叹道:“那算她眼光好,表妹论样貌也不错,要是真有机会,我们倒是可以帮帮她。”
“这不人家才刚就见了,被你骂了一通。”
魏叔玉一听,惊讶不已,忙确认问。得知房遗直也在公主府,魏叔玉有几分高兴,他让魏婉淑帮忙给母亲捎话,他回头自己回去就行。
魏婉淑应承,嘱咐魏叔玉别太晚归。她走了几步,忽然停脚,叫住魏叔玉,“巴陵公主回长安城了,还来此吊唁,这事你之前听说过没有?”
魏叔玉摇头。
魏婉淑也奇怪,刚刚周小荷和她说,她还看到了巴陵公主,而且也确实听到晋阳公主喊她七姐。但巴陵公主如果回京,不该一点响动都没有,她早该听说才是。
不过也很可能人家巴陵公主回来的时候,就是低调行事,没有告知众人。既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此事细想也没用,也便就此放过了。
……
李明达从房遗直手里接过柏庐的证供之后,又等来了去查封柏庐和魏芫藏匿赃款之处的调查结果。二人贪污的钱财都在城西的宅子里,剩下的财物大约有五万匹帛,其余的钱都被二人挥霍一空。
“俩人一个做侍女,一个做侍卫,当差的时间都很长,哪有什么时间去花钱。”李明达叹道。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程处弼道,“宅子里养了有不下百数的仆从,男的俊秀,女的漂亮,吃穿用一概都是市面上最好的东西。人在那些下人们跟前装是兄妹,以经商为生,还说那宅子是别苑,所以得空才能回去一趟。这二人倒是会享受,从进门开始就受人伺候,连路都不用走,一应事情都有人供着。听说他们唯一要自己动的活儿,就是张嘴吃饭。”
房遗直嗤笑,“这是下人当够了。”
“确实会享福。”李明达把证词还给房遗直,“事情既然查清楚了,那我也该告辞了。”
房遗直点头,行礼道:“公主保重。”
李明达抽了下鼻子,闻到了明庭香的味道,她微微偏头看眼房遗直身后的方向,了然一笑。然后跟房遗直挥挥手,就带着田邯缮、程处弼等人离去。
李明达就此也放心了,好在公主府没有涉及什么朝政之类的秘密。她之前甚至担心有大y-in谋,所以当时特意跟父亲讨了程处弼继续保护自己。
而今虚惊一场,倒是她所愿。
李明达告别房遗直,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听到身后果然传来魏叔玉的声音,不禁觉得好笑。她感觉出来了,这魏叔玉似乎在躲着自己,但是又非常想巴结房遗直。
总归这个人对她不重要,平常也没有什么干系往来,这魏叔玉心里想什么,如何表现,李明达也不感兴趣。遂想一下就过了,只欲乘车痛快回宫,把今日的调查尽快回禀给圣人。
父亲如果知道她和房遗直这么快就把案子调查了结了,一定会很开心地夸奖她。这样她就可以提出一些小要求让他答应,比如再出城去一次去断崖。
因公主府前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李明达为免去麻烦,离开的时候,还是从后门骑马走。
没想到和位老熟人碰个正着。
李明达从公主府后门出来后,就瞧见一抹皂色身影骑着马,从自己的眼前疾驰而过,她当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李明达未作声,如常出发回宫。
过了没一会儿,身后的马蹄声就停了,转而越来越大,朝她靠近。
李明达这才勒住缰绳,看向刚从她眼前飞过又返回的芦屋院静。
芦屋院静确认是李明达后,满脸惊喜,她跳下马,急忙行礼,然后笑问李明达此行出去,游玩的可好。
说罢,不及李明达回答,芦屋院静就忙道歉,“失礼失礼了,我倒是忘了,长乐公主刚刚去世,贵主心情必然不爽。我这时候问您这些,实在是没眼力。”
“见你我还想问呢,我离京的时候,听说你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