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屋院静不好意思笑道:“却是我那些属下胡闹,我不过出去游玩两天,就以为我有什么意外。”
李明达见她和自己一般,脸晒得有些黑了,晓得她此言不假。
“你也不要任x_ing,若出去,总该跟下人通报一声,也好让他们护你周全。”李明达嘱咐道。
芦屋院静无奈,“我就是嫌他们绊脚,才特意不告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谈情爱,那自然要好生纵情山水。”
李明达看着说话的芦屋院静,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芦屋院静的嘴角。她左边嘴角有一处很浅淡的小褐色斑,每当她说话的时候,那块褐斑就会随之跳跃着。
芦屋院静随后拱手,就和李明达告辞,顺便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请李明达为长乐公主的死节哀。
李明达看了眼芦屋院静的手腕,袖子下滑的地方与常裸露的地方,有黑白分明的界线。也不知这芦屋院静去哪里玩了,晒得竟然比她这位出远门的人还黑。
李明达随后对芦屋院静点了点头,和她告辞,各走各路。
回立政殿后,李明达就将房遗直亲手所写的有关案件的奏报,呈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接来瞧一眼字,就颇觉得顺眼,很有兴趣看下去。不仅字体隽秀异常,暗藏风骨,且叙述简洁,主次分明,让人一目了然,看着心里自然而然就觉得舒服。
“好字,好文。”李世民叹道。
李明达喝一口桃汁,顺势点了点头。
“做得好,倒没想到你们不到半天时间就查清了。阿耶所料不错,兕子,你果然是个查案的异才,阿耶以后该重用你。”李世民叹道。
李明达听这话感兴趣了,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睛放光,好奇地看向李世民:“父亲要给兕子封官么?”
“哦?你还有兴趣做官?”李世民笑了,让李明达说说看,她想做什么官。
“阿耶说我擅长查案,那刑部典狱之类的事情,我是不是都可以学着看看?”李明达双手放在桌面,然后把脸贴在手背上,挑眉歪头,试探问李世民,“刑部尚书?”
李世民本来还点头应和,觉得让兕子在刑部历练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想当年她姑母平阳公主都可为大唐打天下,做女将军上阵杀敌。他女儿去刑部查案,为百姓伸冤,又有何难。
于是李世民喝了口桃汁,心下决计好好想这件事,就忽然听女儿喊了“刑部尚书”,害得李世民差点把嘴里的桃汁吐了出来。
咳咳……
李世民呛到,微微咳嗽了两声。
李明达忙起身,递了帕子给李世民。
“阿耶是不是被兕子的远大志向惊到了?”
“自古以来,想做刑部尚书的公主,你是第一人。”李世民感慨。
“要不大理寺卿也行,也对口。”李明达说得又是很轻松,搞得李世民表情渐渐惆怅了。
“兕子啊,其实为官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不单单要查案,还有很多枯燥乏味之事要做,还得上朝……”
“对,兕子还没有上过朝。”李明达眨眨眼,看着李世民,激得李世民看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哈!”李明达掩嘴笑起来,“阿耶被兕子骗到了。”
李世民怔了下,然后无奈地皱眉,“你这丫头。”
其实他早听出来兕子在逗自己,任谁如果心中贪权,那也不会在嘴上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但兕子为官的事,也不是不能考虑,但若做大官就……
“阿耶,我查案这么快,表现这么好,您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为父正考虑刑部尚书一职——”
“阿耶,兕子和你说正经呢,求个恩典。”李明达轻轻扯了扯李世民的衣袖,“兕子想再去断崖一趟。”
李世民听这话,满含笑意的眼睛渐渐冷静下来,“为何又去,你对那地方似乎很有执念。”
李明达不否认地点头,“从那么高的悬崖坠下去,只是擦破了头。兕子倒觉得那地方不是兕子遇险的地方,而是劫后余生,重新纳福之地。”
李世民听这话,觉得也在理,再三嘱咐她一定要小心,不许靠近悬崖,又让程处弼跟着。
“上次是你大哥陪你去的,这次就让你二哥陪你,该轮到他了。”
李世民看似随意说着,但李明达心里清楚,这是父亲故意的安排。
田邯缮从李世民那里回来之后,就好奇问自家贵主,是不是真有意做官 。
“这天下,若真有女子比男人更有才能,又何必一定让她们委身于后宅之内?”李明达问。
田邯缮坚决赞同,“不过这种事,真执行起来恐怕会有不少人阻拦。”
“万事开头难,就让我做这个‘难’。”李明达无所谓地笑一下,然后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才能德才兼备,这时候程处弼来报,说是宫外的东西送进来了,却不知个该放哪儿。
“什么东西?”
“当初打赌,尉迟宝琪输掉的五千贯,以及几位郎君输掉的十匹帛。”
“收进库房里。”李明达道。
“立政殿好像没有库房。”田邯缮为难道。
“我说的是国库。”李明达语出惊人。
程处弼领命,依言照办。没多久,晋阳公主那边的响动自然就进了李世民的耳里。李世民一听,李明达把打赌赢来的东西都放入了国库,不禁觉得这孩子既好笑又让他颇感欣慰。
“瞧瞧我的兕子,连跟同龄人打赌闹着玩,都不忘想着给我填充国库。”李世民越想越开心,觉得女儿厉害,有必要炫耀一下。
“极是!”方启瑞也觉得可乐,这晋阳公主真的就是圣人的开心果,不管做什么,就是讨人喜欢,惹人欢笑。
李治随后不久也听说自己妹妹‘填充’国库的事,特意跑来笑她。
李明达偏偏脸皮厚,不怕他笑话,反而被李治的嘲笑激发得斗志昂扬。
“以后我官做得比你大,肯定报复你,你别后悔!”
李治闻言哼笑两声,他若会信这个妹妹的胡诌,他就真是傻子了。
“好歹我凭自己的能耐,给国库挣钱了,你呢?只靠自己双手的,有么?”李明达追问。
李治怔了下,想想还真没有。
这时候左青梅来了。
李明达见状,立刻不和李治逗趣,带着左青梅去屋子里密谈。
被落下了的李治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却恍然意识到,他刚刚其实不过是妹妹打发时间,逗趣儿的对象?
李明达:“柏庐已经定罪了,被押入大理寺的大牢,后会转入内务省处置。你趁机提审她,我要知道当年的细节,五姐是否真的参与遂安公主的那件事。”
“如果真相会离间了姊妹的感情,而今长乐公主已逝。贵主还要知道?”左青梅确认问。
“嗯,我要确定以后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左青梅应承,随后于次日,在柏庐转入内侍省被定罪之前,左青梅提审了她。
左青梅在宫中的手段如何,一些见过世面的宫中老人都十分清楚。遂柏庐一见左青梅,就畏惧不已。故而左青梅随后的问话都十分顺利,柏庐有什么答什么。
左青梅将其回答整理记录,呈给了李明达。
李明达看过柏庐的供状之后,就把纸搓成团丢在地上。
左青梅见状,叹一口气,弯腰去拾起那个被公主扔掉的纸团。这东西可不能随便被外人看到,该要她亲自焚烧才放心。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而今人去了,贵主就原谅她吧。”左青梅叹道。
李明达:“怎么原谅,这上面任何一件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原谅她么?”
左青梅怔了下,摇摇头,“但贵主与她毕竟是亲姐妹,而今人走了,是是非非随之葬入土里,也就罢了吧。”
“我与襄城公主、汝南公主、南平公主、遂安公主……也都是亲姐妹。是嫡庶有别,但她们难道就不是人了么,就不是圣人御封的公主么?”李明达反问道。
左青梅垂首不说话,片刻之后,左青梅见公主仍然不言语,叹口气,缓缓道:“若是长孙皇后活着,对此事想必也会公平处置,不会徇私。”
李明达没有说话,她托着下巴坐在桌案后,随即提笔,在纸上随手勾勒了一株牡丹花,共有三朵花。
左青梅知道贵主需要冷静,遂磕了头,就悄然告退。她离开立政殿后,本打算回住处,不想才走几步,就忽然被浮尘挡住了去路。
方启瑞对左青梅礼貌的讪笑,传圣人的旨意,请她去两仪殿走一趟。
两仪殿内。
李世民背着手,威严地矗立在上首位,帝王之风赫赫。
左青梅跪下等候问话。
“当年汝南公主的死,你可还记得?”
“婢子记得很清楚,人是婢子带着人第一时间发现的。”左青梅道。
李世民似乎沉了很久的气,转即才回身,目色莫测地凝视左青梅。
“重查她当年的死因,给你十天时间。”
左青梅怔了下,然后磕头,随即应声退下。
李世民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白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