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有些气,往前走近,道:“那封信是一片空白。”顿了一下,“事关朝政,你若能告知我实情,我……”
“你能如何?”莫雨打断。
穆玄英一看他神色便知他的意思,登时火气上头,怒道:“我总认为,纵然沧海桑田、世事变化,你我之间纵然隔着十年光y-in,只要我们重聚,你就还是当年和我生死相依的人。我总以为,你生来经历了惨事,所以才x_ing子凉薄孤傲,可如今你滥杀无辜,你嗜血成x_ing,你对是非黑白从不介意,根本……”
莫雨又一次打断他,“不错,我是如此。”
“不止如此,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还会做。”凑近到穆玄英耳边,“除非我死。”说罢转身离开。
穆玄英还来不及想,脚已不听使唤地追上去,喊:“雨哥!回头吧!”
莫雨脚步不停。穆玄英情急之下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快步跑起来去追,全然没想到运用轻功。但雪下了快一夜,地上堆起来厚厚一层,跑得快了,他被绊倒在地。
“少林寺的事我想不明白,就像之前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分明你在利用我,可每一次我遇险时,你总站在我身边。倘若人说的话有九分不可信,但人做的事却是骗不了人的!你说要分道扬镳,到底为何?恶人谷绝非善地,雨哥,是否你有苦衷?你不愿离开恶人谷,是否你有把柄落在王遗风手中?你回头好不好?”
莫雨停了脚步,好一会儿后才转过头来,看见穆玄英跌坐在雪中,只冷冷说:“并无苦衷,也无把柄。”
“那你为何不肯回头?”穆玄英嗓音沙哑,带着颤抖,也不知是心情起伏所致,还是冬日大雪所致。
“我的手脏了。”莫雨抛下一句话,冷漠说道:“你不要再劝我,也不必再抱有希望,更不要再跟着我了。你我终究要走的是两条路。”
穆玄英默默想了须臾,站起身来,黯然凄惨地问:“是因为我已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才要形同陌路是吗?”
莫雨盯着穆玄英看了看,神情有些震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就要走。
见他要走,穆玄英心口一窒,吃力地开口,大声喊了一句:“雨哥!”却没说别的,直到莫雨走远,才喃喃道:“你为何不喜欢我了,为何要讲这些让我难过的话。”
风呼呼吹过,卷起一地纷扬雪花。
第191章 第六章
【我来请教你】
明月高悬,光辉缭乱。
穆玄英回到唐家堡时,正是第二日夜里。
走在唐家堡中,高高的墙壁,密不透风的防备机关,他抬头望天,这一夜的雪已停了,风却未止。树枝上的落雪在风中纹丝不动,显得整个唐家堡死气沉沉。
穆玄英心神哀伤,也不打算去找唐无寻,没精打采往住处走去。转角的地方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穆玄英心思不宁,却听见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你也会怕?”
“父亲不怕,我有何惧?只不过老太太年事已高,心却如明镜一般,若事不成,杨相怪罪不说,我也无颜再见我夫君。”
“年事已高,有的事她也管不了了。”
“若真是如此,为何我连内堡也进不去?”
“急什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时机成熟,唐门便是你我囊中之物。”
穆玄英听得半知半解,还在想这父女二人为何说起杨相,又为何说起唐门,正想着,转角处却突然匆匆忙忙跑出来个女子,一头撞上穆玄英。
待穆玄英回过神来,连那人也没看一眼,忙后退抱拳道:“对不住。”
却听见女子的轻笑,“竟是你。”
穆玄英狐疑抬头,见到唐子衣笑盈盈的脸,想了一瞬,才道:“原来是高夫人,对不住,可有事吗?”因想起唐子衣有孕在身,便忍不住往唐子衣腹部看去。
唐子衣微微侧身,长袖一遮,反问:“穆公子在此处看起来心神不定、疲惫不堪,你可有事?”
穆玄英也觉不妥,移开视线道:“多谢高夫人关心,我刚刚回来,想来是有些累,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便又说,“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高夫人穿的单薄,出门可要当心,莫受了凉气。”便侧身让路。
谁知唐子衣走近了些,却说:“穆公子说得对。”将手放在穆玄英衣襟上,摸了摸,“可我出来的急,忘了披风,穆公子可否借我一借?”
穆玄英现下也无心计较许多,便解开自己的披风递过去,“高夫人若不嫌弃……”
唐子衣道:“替我披上。”
闻言穆玄英微微蹙眉,道:“高夫人,恐怕……”
“我有了身孕后行动十分不便,手脚也不灵光,就劳烦穆公子了。”
穆玄英也不清楚女子的事,只好好人做到底,便拿了披风要替唐子衣披上。手刚刚绕过唐子衣的背,便听唐子衣低声问:“穆公子没了披风会冷吗?”
“不会。”穆玄英答,手抬起。
唐子衣却突然靠进怀中,半抬着头,笑睨着穆玄英,“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里会怕冷。”
“高夫人,你做什么?”穆玄英一惊,忙要后退,却顾及唐子衣有身孕,生怕力道大了伤到她,故而拖泥带水。
唐子衣却猛地抱住穆玄英的腰,身子贴上去,呢喃道:“一个女人千方百计接近一个男人,你说是要做什么呢?”末尾拉长了语调,更显千娇百媚,让人酥酥麻麻。
这下穆玄英彻底懵了。
谁知还有更让他晕头转向的事。
唐子衣趁势,踮起脚,凑上前去竟然像是要亲穆玄英。
穆玄英本能闪避,单手拉住唐子衣的手腕,一绕,一推,将唐子衣推离身边,又后退三步,慌张道:“高夫人不可没了礼教分寸,请自重。”
话音落,那唐子衣却身子一软,双眼翻白,往地上滑去。
“高夫人?”穆玄英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揽住唐子衣的腰身,将她抱在怀中,这才免去她落地受伤,又急急追问:“高夫人,你可有事?”
一瞬,唐子衣的眼睛突然睁开,那乌黑的杏眼直勾勾看着穆玄英,像是点燃的火把,熊熊烧着,带着几分得意、几分娇媚,还有几分茫然失措。
穆玄英当即明白自己中计,刚要松手起身,身后已冲出来许多人,将他们围住。只听身后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道:“穆玄英!我唐门上下好心收留你在此,你却为何对我女眷动手动脚?”
在看到唐子衣双眼时,穆玄英就觉察到自己可能又钻了圈套,闻言,起身道:“唐傲骨前辈,此事有些误会,还请您听晚辈一一道来。”
“我女儿唐子衣早已嫁做人妇,如今更是怀有六甲,你禽兽不如,见她貌美便动了别的心思,竟然还有脸解释?”唐傲骨是父辈,也是如今唐家堡堡主唐傲天的亲兄弟、左右手,他怒不可遏道:“来人!将此 y- ín 贼押入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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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腥臭,y-in冷潮s-hi。
穆玄英被强硬的塞进水牢,双臂用牛筋绳子捆住,吊在水牢铁栏上。那水牢建在地下,看守都在地面行走,就走在铁栏之上。
唐傲骨等人不肯听解释,唐子衣更是一言不发,穆玄英被关进来后也没有再多说辩白之语,脑子却异常清醒。
双臂被高高吊着,穆玄英低头看齐胸的臭水,水波晃动,他依稀看见莫雨带着讥讽的脸:你不是对名门正派无比信任吗?你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你不去害人,人却来害你,你还有何可说?
“唉。”穆玄英叹口气,人影破碎。
不知过去多久,穆玄英听见人声,遂聚精会神听起来,很快,有亮光走近,头顶上不断发出声响,光越来越近,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线之中。
“穆兄,你可好?”唐无寻先开口。
唐无乐握着火把,转头朝看守弟子说:“你们,快打开水牢,放穆兄出来!”那弟子哪肯,但又畏惧唐无乐的霸王脾气,显得十分为难。
穆玄英见唐无乐要发怒,便开口说:“无乐,无妨。”
唐无乐蹲下身来,“穆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好的被关起来了!”
穆玄英看向唐无寻,苦笑不语。
唐无寻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穆兄,我们信你。”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我们信你绝不是见色忘义之辈。”
唐无乐一听就炸了,“废话!这还用说嘛!穆兄是何等侠义之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再说了,在花园里能做什么,傲骨叔就是不信,我看四哥去了恐怕才能劝住。穆兄,可我也不明白,你既没有轻薄于我大姐,那她和傲骨叔总不能平白冤枉你吧?你做了什么?为何他们如此气愤?”
穆玄英心里五味杂陈,只说:“无寻、无乐,你们能相信我,我已十分开心了。”顿了顿,问:“无寻,书信解开了吗?”
唐无寻道:“我爹已经着手在做,他要我今夜去取。”
穆玄英这才稍稍宽心,道:“无寻,那书信你找信得过的人看完,立即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