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出来,如果是林夕,他绝对做得出来!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出他站在马路边儿手里举着硬纸板,上面写得全是诋毁我的字眼儿的情景了。
认命得闭上眼,我听见我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那头的林夕说:我现在就过去!
慢点儿走我都要融化了回头看了一眼单手捂着腮帮子,精神略微有些恍惚的林夕,我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鬼天气已经热得我连想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蔫蔫儿的埋头朝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中山医院走着,我有种自己正处在火山口边缘的错觉。回头瞅了一眼林夕,我问:牙开始疼得时候你就不知道吃药吗?
我以为多喝点儿水第二天就好了
怎么不疼死你!
医院,是我从小就不喜欢的地方,不仅不喜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也不喜欢那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清冷感。
大三时,林夕这样问过我:木西,你是不是害怕医院啊?一到医院胆子就小的跟老鼠一样,感觉你都快哭出来了。
如果是成年前,我想就是死我也不会承认我害怕医院,但是当时林夕那样问的时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就点头承认了。
皱眉站在玻璃门外,我一动不动得看着里面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和偶尔穿插其中在我看来像极了白无常的白衣天使,我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转身回去!
没错,我怕的不是医院,我怕的是只存在于人心,闲着没事儿就爱把它放出来自己吓自己的名字叫作鬼的玩意儿
!就在我走神的瞬间,一只手贴着我的后背从腰际直直攀上了肩头,紧接着,一道阴森哀怨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冲破了耳膜在我脑中欢快地跳跃舞动:还~我~命~来~
心猛地一跳,我快速转身,在巴掌就快要扇到林夕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深蹲,我的手只碰到了他泛着淡淡金色的发尾。
我靠!从我旁边蹿到了医院玻璃门边儿,林夕瞪大了眼睛呼着气看我,如果不是他的左腮帮子又红又肿我一定会以为他牙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我这如花儿般的俊脸差一点儿就被你毁容了!
林夕本就站在矮我两阶的楼梯上,他刚刚那个深蹲又做的极为快速迅捷,会打不到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是差了一点儿,是差了很多点儿,但是抬起碰到林夕发尾的左手,我愣愣看了几秒。
刚刚,有种挠心的痒在手指穿过林夕发丝的时候。
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还没当我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林夕就拿着一个药盒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你不是拔牙吗?怎么这么快?
没拔。摇摇头,林夕说:医生说我牙疼是因为长了个智齿,虽然建议我最好拔掉,但是他说我智齿长得很正,没有歪掉,根部也没有抵着第二颗大牙,所以说如果我不觉得碍事的话还是不要拔了,因为智齿长在最里面,要拔的话还是有点儿难度的,忍个几天就不疼了。
所以说,这么热的天儿,我顶着个大太阳陪他来医院,就是为了拿点儿药?
深吸一口气,我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仰头看着天花板瘫在休息椅上。算了,就当蒸了个桑拿,sb才会在气温这么高的天儿大动肝火。
或许是惊讶于我明明是被威胁着陪他来拔牙的,然而结果只是拿了点儿药本该生气的我却没有生气,又或许是担心我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之林夕一路上都精神极度紧张地和我保持着距离,只要我一有类似揍人的动作,他就眼疾脚快地离我八丈远
林夕。受不了林夕防着被打的神经敏感表现,在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我问:你下午是继续上班儿还是请了假了?
请假了
那正好,我中午还没吃饭,家里也没东西吃了,你去买点儿菜回来。
为什么要我去?
我是不是得回家做饭?那不然饭你来做,我去买菜。
我牙疼
又不是要你用牙买,手不疼就行。
噢。
对了,买袋儿豆浆回来,要维维的。
噢。
回到家打开空调和加湿器,我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林夕就拎着两袋购物袋打开了门儿。
看着躺在厨房地上的各种蔬菜肉类以及餐桌上的水果和豆浆,我正打算问林夕想吃什么我来做的时候,餐桌上的豆浆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嗯,豆浆的牌子的确是维维,可是在看见维维两个字下面那排黄色字体后,我整个脑颅腔无论是最高处还是最低处都被那血淋淋地八个字占据着中老年营养豆奶粉。
林夕!你是不是瞎?拿起袋子指着那排黄色字体我质问站在空调下面吹风的林夕:你难道看不见这几个字吗?还是说你眼睛有自带马赛克功能,买东西的时候把这行字给马赛克了?
啊?不都是豆浆吗?说不定这个营养比别的都要高呢。望着林夕一脸痴汉样的闭眼站在空调下,只有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把他塞到空调里面去!
第七章
吃过午饭,我冲了个凉水澡拉上窗帘刚准备睡午觉,手机就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
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我坐到沙发上还是滑开了接听键,又点开免提,问:什么事儿?
哥~我记得你今天是休息对吧?欢快轻盈地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我嗯了一声,那头继续说:嘿嘿~我有一件大事儿要宣布!你和夕哥快来一趟这边儿,老妈也说打算今天让你们来吃顿饭呢。
什么大事儿啊?不能在手机里说?大热天儿的,去趟那边儿还得挤一个小时的公交。
当然不能在手机里说!这件事儿对你老妹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不就一个小时吗?是不是男人?
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哪件事儿不说是天大的事儿?
哎呀你少啰嗦,这次是真的!总之快点来就对啦!顺便买个西瓜哟~
嘟嘟嘟
瞬间的沉默笼罩着安静下来的空气,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挺尸的某人,话刚从嗓子眼奔到嘴边儿,就被林夕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我不去!来回两个小时都得淹在汗臭、狐臭堆里,打死我也不去!
其实林夕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一想到要在摩肩擦踵挤满了人,而且根本敌不过车外那么高的气温和车内人体散发的体温几乎起不到什么明显作用的空调和满车各种刺鼻异味儿以及一定会和汗津津的人来点儿肢体接触,那种又黏又恶心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就瞬间涌上心头。
我完全被传染了,被林夕处女座的洁癖。
我也不想去,可你没听林菀说吗?我妈也让我们过去放下手机,我脱下背心,到阳台新找了件短袖换上,又从衣柜拿了件衬衫丢给把头埋在夏被里的林夕,我说:别装死了,快起来换衣服走人。
干嘛给我衬衫?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林夕一脸哀怨地仰视着我:我要短袖~
自己拿!拉开落地窗窗帘,关掉负离子加湿器,我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为什么给你衬衫?你说为什么给你衬衫?还不是因为你很少出门,皮肤都成了不见天日的那种白,如果不给你一件长袖万一晒伤了要听你像怨妇一样叫唤疼的人可是我!
拉着吊环站在公交车里,我皱眉推了推一手扶着扶手杆,一手拽着我衣服的林夕。
闷。我只能用这一个字儿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车内空调的凉气只在刚上车的时候有感觉到,然后随着公交走得站数越来越多,上车得人越来越多,那股凉意也就越来越淡,再然后,就演变成了五六十个人身上的各种味道混在这么一个封闭空间内,那酸爽
离我远点儿,热死了!用胳膊肘把贴着我的林夕往旁边推了推,还没等我收回胳膊,他又狗皮膏药似得贴了上来。
我头晕说着,林夕撒开扶着扶手杆的手,一头撞进我怀里死死抱住我说:好想吐
卧槽晕车?
生怕林夕就这么吐了,我手忙脚乱得把他从我身上撕下来:忍着!不能吐!你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停到站牌的急刹车就把林夕又刹回了我怀里。
双手揪着我的衣服,林夕把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好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内心几乎是崩溃地狂吼着,没等我再次把林夕从身上撕下来,就感觉一个人的胳膊在蹭我侧腰
感觉额角猛地狂跳了两下,我咬着牙低头问林夕:你在干什么?!
啊?啊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刚刚好像被下车的一个又肥又丑的大叔摸了一把,恶心死了
什么?被人摸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推开腻在我怀里的林夕,我稳了稳身形:你被摸了就往我身上蹭?你以为我的洁癖是拜谁所赐?说着,我两手握成拳头对准林夕两边的太阳穴就来回旋转,疼得他瞬间忘记晕车嗷嗷直叫。
(看过蜡笔小新的人都知道,真的超疼!自己转不疼。)
啊~~唔嗯嗯~~~
闭嘴!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我头也没回斥了身后的林夕一句。
好疼!感觉太阳穴都要裂开了!
不疼你能知道收敛?
你这个法西斯!暴君!
多谢夸奖。
感觉不会再爱了~
爱?爱过吗?
唔睡过~
停下脚步,我面部僵硬地转身看着林夕,忽然,他扬起手冲我打招呼,但是嘴里叫得却不是我的名字:菀菀~
啊,哥!夕哥!顺着欢快轻盈的声音回过身,就见穿着一身及膝白裙,头发干净利落扎着的林菀把手里一箱叠在农夫山泉上面的红茶从手里放到地上。
一箱矿泉水加一箱红茶这丫头的力气什么变得这么大了?
怎么不让批发部的人用推车送?搬着矿泉水和红茶走出电梯,我问林菀。
他们说两箱水太少了不送,亏我们家还在他那儿批发了不少东西呢!!撇撇嘴,林菀呸了一口吃进嘴里的几根儿头发,又拍了拍刚刚搬水时沾到裙子上的一点儿灰尘。
他们真这样说得?一脸不可置信,林夕正义凛然地说:走!哥带你报复他们去!
夕哥,真不是我拆你的台,跟批发店老板比你就是竹竿儿遇见水桶!扁扁嘴,林菀撇了林夕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摇摇头,我把两箱水放进储物间,紧随他俩后面走进了厨房。
妈,这干嘛呢?掉黄瓜窝里了啊?一进门儿,我就被半盆对半切成条儿的黄瓜惊呆了。
还不是你妹,非要吃腌黄瓜。别站着了,你俩赶紧去客厅歇歇。拿了一根儿还没切的黄瓜递给林夕,娘亲扭头对林菀说:菀菀,把冰箱里那半个西瓜抱出来切给他俩吃。
啊!妈你不说我都忘了。张大了嘴,林菀转头看着我问:哥,你买的西瓜呢?
西瓜?努力搜索着记忆,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西瓜这事儿。你有让我买西瓜吗?
绝望的拿手掌一拍脑门儿,林菀哀叹一声:哥啊!你脑子是让猪吃了吗?
重重啧了一声,我睁大眼睛瞪着林菀正准备说她,虚掩着的门外面冷不丁传来一声快递。
来啦!几乎是瞬间,林菀应了一声小跑着就冲了出去。
紧随林菀其后,林夕站起身哼着小曲儿进了洗手间,我走到娘亲旁边捏了半条儿黄瓜吧唧吧唧嚼着:妈,我爸呢?
我上哪儿知道?他不是经常一天到晚不在家?别管他了,你和小夕在市里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伴着菜刀碰到菜板的不规则咚咚声,我盯着一个接一个被干脆利落切成两半儿的黄瓜,答道:老样子呗~上班儿,回家,第二天重复对了,林夕找到工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刚刚问到父亲的时候,娘亲动作明显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