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我还是觉得古怪。算了，最近就没正常过……哎，早知道去巴黎好了，似乎更容易艳遇。”
陈悉：“你吃得消吗？”
肥猫那边静默良久，才回了一句：“你学坏了，我要去告诉其他人……”
陈悉：“你准备从哪句开始转述？”
肥猫：“……你真的学坏了。”
007
“茂飞去哪里了？”
陈悉没想过会被人揪着问这种问题，而且还是在公司。看见老板两眼放射出八卦之光，死死盯着自己，陈悉觉得压力很大。
“抱歉老板，我先请个假。”陈悉拉过同僚老贺：“你把老板拉去开会，先顶一会儿。”
不管老板如何要求跟随，陈悉都果断拒绝。他整整被揪乱的衣领，对突然到来的陌生男人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陈悉已经猜到这人就是肥猫“选上”的男人，看到对方胡渣都长出来了，陈悉哪还不明白其中的误会。
“茂飞他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家。”
男人接下来的叙述让陈悉发现现实中的韩茂飞跟网上的肥猫很不一样，网上的肥猫阔达大方又仗义，而且跟谁都混得很好。但是在现实中韩茂飞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以说是养尊处优惯了，骄傲又专横，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等他走后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准备脱离韩家。他什么都没留下，连用过的笔记本都销毁了。我查到他最后的通话记录才找上你，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很决绝。陈悉不由对肥猫有了几分钦佩。虽然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肥猫这么多年来自己默默写书赚钱并且规划好未来的人生，而遇到变故时果断抽身的做法，确实很了不起——看肥猫当时的表现，也没太难过。
“他说，”陈悉斟酌片刻，决定把肥猫的话转告给对方：“你在找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你比我更清楚他是哪种人，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
男人静默下来，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说：“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最近状态很不好，好像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未来我跟茂飞闹得很僵，起因是我太过照顾一个后辈。我还记得梦的最后茂飞对我说‘只是玩玩而已’，那种感觉太真实，真实到我不敢面对。至于找人，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梦里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存在……”
陈悉眉头一跳，隐约想到了点什么。但那点灵感很快又消散，让他什么也抓不住。
“不管怎么样，你当时就应该和他说清楚。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因为一个梦就动摇的话，我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陈悉说：“至于他的去向，抱歉我也不是太清楚，如果他还没离开的话应该就是在德国。”
陈悉起身结账，一个人回公司。
感情这种事最折磨人。陈悉揉揉太阳穴，他很庆幸自己当年青春年少时单纯快乐，到大学后又以沉默寡言的表象推拒了一切令人头疼的人际关系，不必掺和到那些事里。
不过，他也有头疼的时候。
“阿悉，刚刚是怎么回事？”看到陈悉重回公司，老板的眼睛变得像爱迪生的脑袋一样闪亮：“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到阿悉遇上公事以外的事！”
“这么快开完会了？”陈悉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
“没搞明白阿悉你去干什么哪有心思开会，”老板很豪气地挥手：“我说他们拿出的方案全都不合格，统统打回重做，就散会了。”
——你会被诅咒至死的，老板。
008 所谓的终结
“你为什么而写文？”
很难想象这种正经的问题是从肥猫口里问出来的。陈悉看着讨论组里的第三个人，有点沉默。
那是“二月”。
过了两分钟，二月开口了：“我喜欢三秋大大！‘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三秋大大的笔名是这里来的吧！”
“那你为什么要‘抄’三秋的文？”
“……因为我记得最熟。”二月说：“三秋大大是非常强大的人，我最喜欢他了。他成名以后才被爆出跟大神们交情很好，可是他还是默默写了几年才出头。我也想要变得跟三秋大大一样，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陈悉继续沉默。他不知道肥猫是怎么跟这个二月搭上线，又是怎么成功理解“对方做了个梦梦见了未来”这种事的，反正他就没想明白。
但是上方的对话表明，正在对话的双方都已经笃定“二月”抄未来“三秋叶”这样的事实。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肥猫这么早成神的原因——
神•思维也需要天赋啊！
“三秋，说句话吧。”肥猫召唤。
“三秋。”
“三秋。”
“三秋。”
“我在。”陈悉回答：“你们继续。”
二月迟疑地问：“三秋大大，你讨厌我吗？”
陈悉顿了顿，说：“不讨厌。”
到了这个岁数，已经不会再用“讨厌”这种有着鲜明感情色彩的词。陈悉回想了一下，自己有过烦躁，有过恼恨，但“讨厌”这种情绪倒是没有。
因为始终觉得这是个不相干的人。
“我我完成这篇就凑够大学学费了，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事……”二月说：“猫大，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后，二月就下线了。
讨论组里只剩下肥猫跟陈悉。
静寂了很久，肥猫突然说：“你相信吗？他们两个人梦见了同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里‘二月’是被他资助着上完大学的，然后我一直跟他吵……在那个梦里我刚跟他吵完最后一架并分手，我有这么不冷静不理智吗？如果我要分手，是绝对不会吵架的。”
陈悉说：“未来的事，谁也不能预料。”
就好像刚遇到老板时，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跟着老板来到公司一样。
“好好写吧，三秋，你马上就要成神了。”
“你呢？”
“我现在喜欢上摄影，准备满世界跑跑。”
“放弃写文？”
“你还记得一开始为什么要写文吗？”
“记得。”
“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陈悉道：“因为大学时有人说我跟社会完全脱节。”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他说得很对，你就是完全脱节，有谁在网上混了这么多年还坚持什么原则的？我就没见过你哪怕一次冲动起来……连被抄了你也只是一个默默地处理。”
“……”
“不过你也不是没救的，至少你还在意一个人。”
“谁？”
“说你脱节的那个人。”肥猫说：“你不是想证明给他看？”
“不，”陈悉笑：“我是想等他哪天发现时，表情一定很精彩。”
“……”静默良久，肥猫说：“我突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
“阿悉？阿悉？阿悉！”
坐在电脑前的老板突然睁大眼，看着交流区一则写着“我跟三秋聚会，有图有真相！”的留言。留言的人是猫神，所以跟帖量迅速攀升。
虽然照片经过处理，可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他突然就抓起衣服往外跑。
最后停在一处公寓外。
掏出手机，拨号。
“老板？”
“我要进屋。”
“嗯？”
“我要进屋。”
“我要进屋。”
“我要进屋。”
“我要进屋。”
“……”
陈悉合上电脑去开门，马上就瞅见一双泪汪汪的眼。
“阿悉。”
“阿悉。”
“阿悉。”
“阿悉。”
“……什么事？”
“你跟猫神很好？”
“什么？”陈悉挑眉。
“下次不给你请假了。”老板发狠地说：“你居然请假去见猫神！”
“……没事的话，回去睡吧。”
“我知道你是那个随风潜入夜了！反正你不许再请假！”
“……”陈悉说：“没事的话，回去睡吧。”
“我要进去。”
“回去睡觉。”
“要进去睡要进去睡要进去睡……”
“……随你。”
那被合起来的屏幕上，闪烁着肥猫最后的留言：“哈哈哈哈哈哈，我爆了你的真相，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在看文的话，一定会认出你的马甲。”
-全文完-
BOSS日记
001
某天我心血来潮想种点植物，所以我把本叫来了。
我知道本会为我找来最好的种子，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本果然没让我失望，第二天就给我选好了花种。
“这种植物很特殊，要栽种它的人亲自为它弹奏乐器，它才会发芽。”本说。
我很高兴地开辟了一大片花圃来栽种它，并让本挑选了许多乐器准备为它弹奏。
过了几天，我有点儿想放弃了，于是再次把本叫进来说：“我最近在反思，你听听看对不对？”
“好的，老板。”
“虽然我很喜欢种花，但是我太沉迷了，耽误了不少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放弃它，老板。”
“那这片地呢？怎么处理？”
“把它建成休息室如何？老板你买的乐器也可以放在休息室里供人娱乐，员工们一定会很高兴。”
“太好了！就照你说的办。”
不久后，本就把休息室建好了。某次我路过时，他正端着一杯茶舒服地坐在那儿，见了我，他愉快地微笑：“这里真好，亲爱的老板。”
002
某天我看到公司上下很忙碌，于是问本他们在干什么。
“一些安排。”本不耐烦地说：“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安排。”
“我不用知道的安排？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公司的老板！”我说。
“好吧。看，这就是我们做好的企划案，请给点意见，‘老板’。”
打开企划书看了一会儿，我说：“非常好！我们的意见很一致，希望你保持下去。”
其实我没能看懂它，从头到尾都没看懂。
003
有时我会想起大学时的生活。
那时本是典型的好学生，每年都能拿到许多奖学金。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某段时间本很少去吃饭，我问起时他告诉我，他要把钱省下来去买书。
那一刻，我决定以后一定要聘请本到我的公司。
不过提起大学生活，我还有一段很糟糕的回忆。
那天系主任带人来宿舍巡检，期间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床铺，结果哗地一声，里面掉出了许多色情杂志——
我发誓那不是我的！
004
某天，我远远看见大学时那严肃到极点的系主任进了我们公司。
我琢磨着他大概是来求我办事的，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他来见我。
但是，系主任进来之后却直接走到本的面前，说：“儿子，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震惊了！系主任居然是本的父亲？
不敢置信地看向本，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正在工作。”
系主任，也就是本的父亲转向我，脸上带着曾经让我无比畏惧的严厉神色：“我儿子多亏了你的照料。”
“不不，本很能干。”我诚惶诚恐。
“但是，”系主任板起脸：“我希望你能调整一下上下班的时间，你要知道，劳逸结合的工作方式对公司有很大的益处。”
“我知道了，老师！”
“那我能带本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老师！”
系主任就像大学那样，给予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点点头招呼本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后我才想起，本的父亲已经不是我的系主任了！
005
某天我会见了大使馆的官员，他跟我商量说要把几位移民者安插到我们公司。
我激动地答应了。
回到公司，我叫来本并告诉他这件事。他看了看大使给的资料，点头说：“我明白了，老板。”
第二天，我就发现职员们的工作强度增加了好几倍。问起的时候，本告诉我：“我们要给新来的职员营造一种认真勤勉的工作氛围。”
我觉得很有道理。
几天之后，我就收到了那几个移民者的辞职信。本跟我说这种不能吃苦的人就让他们走吧，我同意了，只是没敢再去见那位大使。
后来我偶尔碰上了他，他高兴地握着我的手说：“上次多亏了你啊，那几个难缠的家伙总算回国了……”
006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召开记者招待会之后，本大声质问。
“理由？什么理由？”我困惑。
“什么理由？你刚刚把我们最新的策划泄露出去了！”
“他们都这么想知道……我怎么能不说？”
“他们都知道了，新策划就没用了。”
“那你们重新做一个策划就好了啊！”
“谢谢你的建议，老板。”
“不用，这是我的责任。”
007
某天我想聘请一些新员工，但本表示反对。
我说：“你害怕了吗？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左右手。”
本看着我，就像在看世界上最傻的傻蛋。
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
于是我让本去做好准备并主持面试工作。
几天之后，我父亲来了，他生气地说：“别再让本挑选员工！你想把公司变成本的吗？”
送走父亲之后我跟本抱怨：“多可笑！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对吧？”
本跟往常一样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的回答。
毫无疑问地，他会说“是”。只是因为害羞才没有说出口。
008
我决心要把经济学学好。
我觉得那会让我们的公司更加稳定地发展。
不过在我的办公室里突然出现许多经济学书籍是很引人注目的，本很快就发现了。
他问：“老板，你想干什么？”
我回答：“学好经济学。”
接着我自豪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本听完以后建议：“不如考虑一下建立一项基金去资助小学生？那会更快。”
09
某天我的车在环形路上坏了，在我等人来接我的那段时间里，后面那些车主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是一个律师。
“天啊！你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当时他大声地说。
见他这么热情，我立刻真诚地告诉了他。
他很激动：“我会记住你的，而且很快就会联系你！”
多么主动的一个人啊！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本的时候，他也跟那位律师一样激动：“你为公司交了个好朋友，所有人都会感谢你的！”
“不用了，这是我的责任。”我谦虚地说。
010
某天我问起本跟其他同事的关系如何。我坚持认为我比他更受欢迎。
本说：“那我们去检验一下吧。”
没打过任何招呼，本跟我轮流来到我们公司的实验室。
当看到本进去的时候，每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本，你来了！”然后继续埋首工作。
当看到我，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局促地问：“老板？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我郁闷地离开了实验室。
“如何？”本问。
“我比你更受欢迎。”我坚持这么说，即使我自己也没有信心。
……
……
在整个夜里，我都在等待那朵花盛开。
不过这次我没有再为它弹奏乐器。
因为我已经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需要听着主人弹奏才能开花的植物。
多么不合理的事啊，我居然曾经无条件地相信了它。
多么可悲啊，当我的不再相信意味着我已经失去了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