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有点涩涩的苦味,大概是被喂了药。屋子里点着熏香,淡淡的烟雾缭绕,午后的和室静谧而安心。
他把目光移到窗边,那里正站着一个男人,秋日慵懒的阳光洒在那一身洁白的衣服上,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像一只孤高的鹤。
似察觉到本应昏迷的人些微呼吸的变化,鹤丸国永转过头,看到已经醒来的审神者,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怎么了?”见审神者直直望着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在想,”审神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一身平时洗起来麻烦不?”
鹤丸国永失笑:
“审神者还有力气开玩笑,那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审神者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鹤丸国永赶忙走过去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
“您可少折腾点吧,伤口再裂开就难办了。”
审神者没有回答他,盯着他扶住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对方的脸:
“你是鹤丸国永?”
鹤丸心里咯噔一下:
“伤到脑袋了?这下糟了,我去找药研。”
审神者翻了个白眼,把他拉住了:
“我清醒着呢。我是想问,你怎么在我屋里,屋子的结界呢?”
“你都伤成这样了,哪还有灵力维持结界。”鹤丸撇撇嘴,看他的眼神带着责怪。
审神者闻言皱眉,心中戒备。
猜出了对方所想,鹤丸放柔了语气: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太过温柔的声音后是长久的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鹤丸尴尬地咳了一声:
“就算我想,那帮短刀们也不让啊。你昏迷的时候,他们在屋子外面守了好几天了。”
见审神者略略吃惊的表情,他又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低声对他说:
“即使为了救一期一振,你也太乱来了,这样的惊吓,我不想要。”
他一字一句道:
“我们很担心你。”
审神者垂下目光: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没有看到短刀们抱着你急得要哭的样子,加州清光看到你浑身是血,失魂似的一言不发,药研的表情简直比上阵杀敌还可怕。”
还有我,鹤丸国永心里想着。
审神者有些意外,心里最柔弱的一角仿佛被触动,眼里浮上温和的笑意。
“这么说来,我这一刀挨得可不亏,不如说是赚到了?”
“我的审神者大人哟,您那表情不会是哪天还想搞点什么事出来吧。”
药研藤四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您醒了吗,方便让我进屋吗?”
得到应允后,药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什么赚到了的话?”
“没有没有,你绝对听错了!”审神者递上真诚的微笑。
药研上前试了试审神者的体温,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伤口,才把药端给了他:
“还有些低烧,喝过药后再睡一觉吧。”
见审神者端着那黑苦的药汁半天没动,药研推了一下眼镜:
“想让我喂您吗?”
审神者立马二话不说把药灌了下去,苦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您先休息吧,这次的事,等您伤好了以后我们再好好算算。”
审神者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期一振现在怎么样了?”审神者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
“一期哥从手入室回去了,虽然没说话,但看上去应该恢复正常了。”
“是吗,那就好。这次的事情多谢太郎和次郎了,改天我亲自去道谢。”
药研一边帮他盖好被子,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一期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我们也不能失去审神者您。”
审神者望着药研脸上疲惫的神情,语气无奈而认真:
“对不起……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人,所以我必须救他。”
药研和鹤丸从屋子里出来,立马就被一大群短刀围住了。
“审神者殿醒了吗?”厚藤四郎急忙拉住他。
“大将已经没事了,刚喝过药,让他再休息一下,你们记得安静一点。”
“太好了,审神者大人没事就好。”平野藤四郎长舒一口气。
五虎退抱住打算过去扒拉纸门的小老虎们:
“不可以,不可以打扰审神者大人休息。”
“药研,你刚才喊他什么?”乱藤四郎忽然开口。
“哦,这个啊”药研看了一眼兄弟们“你们到现在还觉得他不配成为主公吗?”
短刀里第一个认主的爱染见状立刻开始了对同伴们的动员:
“主公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不仅这一次,之前也一直在照顾大家!我说,是不是试着再相信一次审神者呢!”
短暂的安静后,厚第一个出声赞成:
“说的对!审神者大人为了一期哥差点送命,我们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平野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五虎退抱紧了小老虎,有些紧张:
“我、我也同意。”
不动行光难得没有喝得醉醺醺的,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声道:
“既然那家伙愿意接受我这无用的刀,我也想试着……再保护一次主人。”
“呐,乱,你也一样吧。”厚扯了扯他的衣服。
乱藤四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因找到可以托付之人而有些激动的兄弟们,轻轻地“嗯”了一声。
“哟西!等主公精神好一些,我们就进去认主吧!”厚高声建议着。
“你们啊,”药研提醒道“说了要小点声啊。”
“鹤丸殿下,您认为呢?”平野望向在场唯一的太刀。
“我吗?”正在沉思什么的鹤丸被打断,面色凝重了几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屋子有些y-in暗,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位置在最上方的三日月宗近正端着一杯茶,轻轻吹着漂在茶汤上的浮沫。
“鹤丸殿下,您来晚了。”大和守安定转头看他,表情略微不满。
“抱歉抱歉,审神者殿刚好醒了,就聊了几句。”鹤丸坐了下来。
“哦,审神者殿已经醒来了吗,甚好甚好。”三日月宗近闻言露出笑容。
“你高兴的样子真是让我意外啊。”鹤丸故作惊讶。
三日月缓缓喝了口茶:“老人家我可是真的关心审神者殿下嘛。”
“说正事吧。”烛台切光忠扫了一眼众人“这次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了。原本指望互相牵制的局面被打破,审神者无疑已经在本丸建立起了威信。”
今剑暗红色的眸子透着y-in冷:
“不仅是爱染和粟田口家的短刀,恐怕如今连一期一振殿下都站在了审神者一方。”
“小夜也几次表现出对审神者的好感。”难得出门的宗三左文字面露担忧。
“中立派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需要最大限度争取他们。”堀川国广道。
“说起来,堀川,”安定望向昔日同僚“我以为你不会支持我们,毕竟你都服从他的安排出阵了。”
堀川下意识地握紧刀鞘:“我不能……让兼先生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
“那么就按照计划进行,”烛台切光忠望向三日月宗近“用催眠、囚禁、注入神气,或是*合的方式控制住他,正如对前任那样……三日月殿,您意下如何?”
三日月不语,杯中的茶水有轻微的晃动。
鹤丸国永却站了起来:“既然你们还是执意这样做,那就恕不奉陪了。”
“鹤丸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定凌厉的目光望向他。
“您也要叛变吗?”烛台切光忠不悦。
“叛变?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遵从于主的刀剑吗,又何来叛变一说?”鹤丸国永没有理会众人的敌意,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是说,你们想让第六任的悲剧重演?”
“第六任……”安定的眸色暗了暗“那又如何?几任审神者折断那么多刀剑而不知悔改,凭什么是我们要选择原谅?”
“这不是对他们的宽恕,”鹤丸深深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这是在放过我们自己。”
烛台切见状,转向一直未说话的小狐丸,他正用着第六任赠予的梳子打理着头发,饶有兴趣地观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