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审神者。”
一直以来猜不透的谜团就这样被揭开,三日月宗近却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您就来到了这个本丸吗?”
“是的,所以你跟本不用自责,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正是我所期待的——我本就是来寻死的。”
“死之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净化也好,供你们发泄也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知道的,我死在江户城,不是被检非违史,而是被家族派人追杀的。那个时候的我差不多也到极限了,没有做多余的反抗,我平静地,甚至还有点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三日月垂下头,往日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想,如果当时能对那个少年好一些,多给他一点温暖,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绝望,就可以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呢。
“所以,你们真的不用感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要谢谢你们。”
“您也很自私呢。”付丧神用指尖触到他的肌肤,勾勒着记忆中的轮廓“一走了之,完全不考虑我们……”
不考虑我们会不会想你,想你的时候心会不会痛。
“是啊,”审神者笑了“所以其实是我不好,这才不敢告诉你们,怕你们集体讨伐我嘛。”
“但我果然放不下你们,我回来了,也想通了如何面对这一切。三日月,我们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也请多多包容我……”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二人的唇齿之间。
三日月吻得很急,甚至有点粗暴,这不是他一贯得体优雅的作风。
他急切地想确认,确认这不是梦,这个人真的回来了。
许久,他才松开按住对方的手,恭敬地俯下身:
“三日月宗近,愿再次成为您的刀剑,一生忠于主公。”
“三日月,”审神者却没有立刻应他,他看了他一会,站起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你想清楚,你这一声‘主公’,叫得是谁?”
三日月抬起头,望了一眼床榻之上的人,又再度迎上审神者的目光,心底一片澄澈。
“我不希望你,把我当做前世的替代品,也不希望你的承认,只是出于对过去的愧疚。”
三日月勾起嘴角,眼里带着笑意:
“主公对现在的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吗?”
“喂,你不要偷换概念,先回答我的问题。”
“无论何时,主公都一直是引着三日月走出黑暗的人。您是谁,是怎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会一直追随您,直到刀身折断的那一天。”
这便是答案,是终其一生不变的承诺。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审神者觉得自己整这么一出,本丸怕是要炸锅。
他把三日月宗近赶了出去,让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转述给大家。
“您不亲自去和他们说吗?”老狐狸笑眯眯地看着他。
“没看我忙着呢。”低头写着符纸的审神者假装成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就遵从主公的意思。”付丧神施施然起身,审神者在心里祈祷他别乱说话火上浇油。
“对了对了,”他又叫住三日月,“我刚才看一期一振不太对劲啊,你帮我盯着点他。”
三日月停下脚步,背影微微一顿,颔首应下。
审神者很专心,贴符布阵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晕得越来越厉害,这个身体大概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不过他不能乱,不能出错,还魂的方法虽然简单,如果不小心失败,那就真是悲剧了。
一切准备就绪,还差最后的步骤。
审神者站起来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要的东西。
他的贴身刀呢,明明应该被放在这个屋子里的。
无奈之下,审神者只得拉开门走下楼。
“你们把我的物吉放哪去了?”
意外的是,院子里站了一大群人,自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后,他还没见人这么齐过。
所有人一起投过来满是压迫感的视线,让审神者尴尬地停在走廊上。
好了,这下真是,够意外,够惊喜了。
他干咳了一声:
“你们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
正在院子角落里和后藤说着什么的物吉贞宗转身向审神者招了下手:
“主君,您找我吗?”
审神者看了看他,有些无语:
“谁把你给召唤出来的,那以后我用什么啊?”
“原来审神者还想再去战场送死啊,这可真是了不得。”莺丸在月光下欣赏着自己泛着寒光的刀刃,悠哉悠哉地开口。
气氛一瞬间更可怕了。
“三日月殿已经和我们说了,”乱藤四郎投来饱含复杂情绪的一瞥“主公,您真是太过分了!”
“大将不愿意告诉我们,是不信任我们吗?”药研藤四郎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沉重。
“一定是恨的吧,”加州清光站在很远的位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定是恨死我们了吧。”
“你这家伙……”盯着审神者的和泉守兼定满眼通红,正要上前,被堀川国广拉住了。
虽然审神者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他还是感到手足无措。
“各位,我……”他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抖。
说点什么呢,还是那句我不在乎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这样一句苍白的解释,放在那一份份真挚的感情面前,简直无力得可笑。
那些思念和痛苦在漫长的岁月沉淀里,伴随了每一次心跳,每一声刀刃的嗡鸣,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几乎都要化为实体,和他们至死纠缠。
“我们想知道,还有没有被原谅的资格……我们在您心里,到底又算什么。”背着大太刀的小个子男孩几乎失去了往日所有的朝气和力量,难得来派监护人也露了面,正有些懒散地靠在树上,不时投来在意的目光。
“好了,”三日月宗近走到众人面前“我已经把主公的想法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以后再问吧,主公还有更要紧的事。”
是了是了,审神者忙不迭向三日月投去感激的目光,被对方回以一个“看你以后怎么收拾烂摊子”的戏谑神情。
一方面,是刀剑的自责和对被他们深深伤害过的审神者的心疼。
另一方面,是审神者的无言以对和对自己抛下他们的心虚。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又是几声低低的咳嗽,审神者擦去嘴边溢出的血,毫不在意自己这副样子落到在场刀剑男士眼里是多么的心惊。
“谁能借我一下本体?”他说。
这个突然提出的要求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最先反应过来的刀剑赶忙抽出自己的本体。
比他们更快的,一振太刀已经交到了审神者手中。
审神者愣了一下,转身看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过来的小狐丸。
不是说太刀夜里眼瞎吗,审神者觉得小狐丸这简直堪比兽类的潜伏能力可以去打谍战了。
他对高大优雅的付丧神点头表示谢意,又迟疑了一下,望向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烛台切光忠。
“光忠啊,大家这些天也幸苦了,你去博多那拿些钱,明天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
带着眼罩的男人微笑着应下,这份镇静简直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见。”
“主公……”还有刀剑想上去和他说话,审神者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们,握着太刀走上楼梯
审神者进了屋子,才发现小狐丸居然也跟了过来。
“那个,”他看了看付丧神,又看了看手中的太刀“我就借一会,又不是不还你。”
小狐丸闻言,轻笑一声:
“小狐并非担心这个,还请您自便,不用在意小狐。”
好吧,想围观就围观好了,审神者也懒得就这个问题和他争。
他提着太刀,走到自己沉睡着的身体边,对着那道被匕首划过的伤口又是一刀,看着血液滴落到地上,符阵升起微微的光。
啧,这伤口又是几天不能沾水了,他有些头疼地想。
审神者跪坐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小狐丸,见他还是安静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副根本不打算走的样子。
想了想他好歹也是刀剑,什么血淋淋的画面没见过,应该不会害怕,也就随他去了。
审神者掂量一下太刀,将它举起对准自己,感叹了一句果然不是很趁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什么时候咽气,万一还能拖个三五天就麻烦了,所以还是选择速战速决。
审神者脑补了一下切腹的画面,觉得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于是将刀尖的位置抬高,指向胸口。
小狐丸一挑眉,他终于明白了审神者为什么要借刀。
“可以请您,等一下吗。”小狐丸突然开口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