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该洗澡了!”龠兹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强良不知何时抽出一只手,重重搭在龠兹肩膀,话说得语重心长,无比真诚。
“……”一番静默,龠兹只好默默放开怀中的人。
石板路上烟雾缭绕,远处隐约有灯光闪烁,一盏琉璃灯破空而出。
素手提灯,一袭青衣缓步而出,偶有竹叶颤抖,细嫩的叶子落在那人的肩头发梢,长靴款款,落脚处有竹叶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那人步履轻俏,丝质的青色外衫从竹叶细嫩的尖端悠悠擦过,不沾一片枝叶,身影绰约,风姿逍遥,一举一动优雅至极。
约摸可以看出,他在赏竹,约摸也可以看出,他是个身形清俊的s_ao年。
可这位s_ao年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三更半夜提着灯笼赏花,给附近滞留的行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唦唦”“唦唦”
“我看这地方邪乎的很,大半夜的提灯赏竹,莫不是个神经病吧!?”
一脸可惜的盯着前方那道模糊的人影,强良又啧啧道:“这人长得一定很俊,可惜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唉,天妒美男啊!”
那人由远及近,步履轻俏,从容至极,一点儿也没有自己的举动会对旁人造成多大的视觉伤害的自觉,虽然这视觉效果比较美,比较s-hi意!
视线紧紧锁住那道人影,鬼灯压制住内心越发旺盛的不安和忐忑,警惕的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
可此刻鬼灯的精力似乎全部放在那人身上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那袭白衣似乎动了动手指,有渐渐苏醒的迹象。
“这么久没来现世,一出来就遇到了两个如此自带BGM的男银,真是每次都要害老子紧脏(张)一番!”
强良想着,不自觉的瞥了鬼灯一眼,可别人根本没空了他,只好悻悻转头朝石板路那头看去。
方才那男人的轮廓还有些模糊,但也看得出是个俊俏的男子,只是现在再转头一看,实在是把强良吓得够呛!
“卧槽,槽,这张脸好熟悉啊!”
鬼灯疑惑的瞥向强良,可强良此刻完全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根本没有空闲来解释什么。
他一时看向白泽,一时看向石板路尽头,一来一去,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震惊转为惊恐,甚至不敢置信。
“他的眼睛非常人能比,不仅能在夜里视物,视力也是普通人的几倍,能看清数百里之外的事物。”龠兹倒是一脸淡然的解释着,好像早就习惯了强良这一惊一乍的作风了。
怪不得先前在昆仑虚死亡谷时,强良虽被龠兹囚禁在那黑黢黢的石洞中,却也能知道鬼灯的隐蔽之处,并且待白日里看见他时一点儿也不惊讶。
“两个白泽!”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鬼灯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确定不是相似,而是两个?”
强良信誓旦旦,“我确定以及肯定!世间相似之人我看得多了,一眼便能看出异同。”
说着,他复而又看了一眼白泽,“可这个半夜赏竹的神经病,我竟看不出他与白泽的半点儿不同。”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鬼灯眉头紧锁,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身上的气息越发冷漠,直直看着身侧闭目沉睡的人。
“哦,对了。”强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重重拍了拍大腿,一脸终于找到突破的惊喜。
“他头发比较长!”
王之蔑视!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似乎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上,让鬼灯无法顺畅呼吸。
两个白泽是什么概念,鬼灯无从思及,此刻他只是深深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人了解甚少,似乎除了他名唤白泽,爱穿白衣,其他一无所知。
“我在那昆仑虚呆了数万年,也没听说过白泽上神有什么同胞兄弟?”龠兹一脸严肃,他虽不曾与白泽有过交际,却也听到过关于这位上神的不少传言。
听说这白泽上神容貌无双,一身清贵,俊逸逍遥,乃是天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而且辈分极高,从上古洪荒便脱身于天地间,转而修炼成人形,算起来,他比鬼灯可是要长上数百万岁。
“不过,传言白泽上神仙姿逍遥,百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可如今?”想着,龠兹看了眼白泽眼睑处妖艳的红痕,略微低眉沉思,心中困惑。
眉眼妖艳,邪魅无双,天生媚骨,却是与传言中的仙姿俊逸逍遥截然不同,反倒这眉眼间的张扬与招摇,他却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到底是传言误人,道听途说不为实?还是,遭逢变故,得此巨变?不管如何,这其中缘由,怕是不甚简单。
再者,他乃电之祖巫,看人识相凭气韵,两人之间是否有电流火花,他一眼便知。
那夜在石洞中,他对强良“折磨”不休时,便注意到了暗处有两道奇怪的电流相互交串,电力之强不容小觑。
那时,他以为,只是不与相干的小动物,现在想来,那石洞中被他布满电网,除了被他囚禁的强良,哪会有什么小动物,只怕是这两人在暗处窥探。
一想到自己与强良某种不可言状的场景被人暗中窥探,纵是龠兹冷脸厚皮的“搞”习惯了,面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的。
“同胞兄弟?说不定是兄妹呢,哈哈哈!”
听着龠兹的话,强良说笑着转身,本想缓和这沉闷的气氛,却不想一转头看见鬼灯一脸吓人的冷漠,再转头,却看见龠兹侧着脸,似乎一脸羞涩,万年不变的呆板脸上竟有莫名可疑红云。
“……WTF!”看着面前两人摸不透的神态,强良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悻悻转身,有种日了西班牙斗牛犬的淡淡忧桑。
他爹曾说过:三人行,切莫瞎逼逼,沉默才是显示内涵的王道!
果不其然,他还是没能发扬他爹伟大的格言……
一片竹叶从空中幽幽落下,似恋人动情温柔的轻抚,轻轻扫过鬼灯黑亮的发梢,慢慢悠悠,稳稳降落在白泽的肩头。
一条冷清青石板上,强良万分忐忑的盯着前方那道人影,空气寂静得压抑,却还残留着刚刚竹花盛放的荼蘼幽香,花香沁脾,熏得人有些昏沉的感觉。
三人皆默不作声,静静等候在冷冷清清的青石板路上,沉寂的空气中,强良因紧张得略显粗重的喘息声,一进一出,众人都听得甚是清明。
鬼灯冷冷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双眸子却是黑到了极致,黑色的瞳孔似雾气般渐渐扩散,瞬间便占满了整个眼眶,漆黑一片,幽深无底,泛着森然冷光。
整个眼眶就像两汪黑色的汪洋,清清冷冷,透着摄人冷光,那眼睑处火红妖异的痕迹,像是要破眼而出!
白泽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鬼灯不曾知晓,事到如今,却也明明白白知道此番昏睡不醒,绝不单单只是因为被狗妖害得坠崖。作为洪荒时期,寓意润泽万物的上神,其功力不容小觑,如此长睡不醒,必还有其他原因!
况且,究竟是神似还是同一个人,现在还不能一语判定,强良方才都说了,头发不一样。
习惯x_ing的轻撩了一撮白泽柔软的秀发,放在手心轻轻捻弄,入手的还是熟悉柔软的触感和温柔清浅的发香,同鬼灯这些日子来所触摸到的一模一样。
“……哼”垂眼看向靠着自己肩头熟睡的人,鬼灯面色苍白,薄唇紧抿,有些自嘲,什么时候,自己竟学会自欺欺人了?
是与不是,待看个清楚不就知晓答案了,何苦在内心一番自我催眠和挣扎,徒然失了往日杀伐果决的个x_ing?!
鬼灯放下手中柔软清浅的秀发,抬起头来,静静注视着前方那一道模糊的人影,眼神已经变得无波无澜,只能看到一片汪洋深邃,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前方青石板路的终端,就连身边的人悄悄睁开了眼睛,鬼灯都不曾注意到……
一步,两步,三步……素手提灯,烛光摇曳,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
“咦?”一片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落在强良的鼻尖儿。“花儿?”他轻捻着那片白色的花瓣,放在鼻间嗅了嗅,有熟悉的清幽好闻的味道。
“好多花儿……”
一朵,两朵,四五六七朵,簌簌落在众人的衣肩发梢,漫天的花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迷醉十里,好似一场大雪,下得惊心动魄,撩人眼帘。
不过片刻的时光,满林花开,满林花落,繁华一瞬,荼蘼一刹,任是鬼灯以往几百年的光景中也从未经历过这样极致的景象。
生到极致,死到极致,就像人的一生,从瓜瓜落地,朝气满满,到闭目安息,死气萦绕。时光那样快,快到让人在命运面前乱了步伐,失了方向,到最后,站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
想到此处,鬼灯瞳孔猛然炸裂,漆黑的一汪眼珠,似深海潮涌,朝四面八方迅速扩散,竟隐隐有了裂纹。
他痛苦的捂住胸口,眉头深皱,心中说不出的烦闷,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胸头,脑中思绪翻云覆雨,只恨自己怎么有如此恐怖的想法?
什么人生飞快,到死也无能为力,既然他能重活一世,就是逆天而行!如此一想,鬼灯眼神变得坚毅非常,有掌控一切的野心和欲望,森然冷光一闪而过,他想,此番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势必要将白泽的过去未来弄个一清二楚!
不过……果真只是睡过去了吧?
再次看了一眼白泽方才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头发,方才眼里的坚毅和森然,在看向白泽的瞬间,便统统化作了满眼的温软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