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萧峰慕容复同人)廿五史·俱摩罗天+番外 作者:太史【完结】(70)

2019-06-14  作者|标签:太史 武侠

  那将领道:“禀皇上,第一路先锋军已到了雁门关下。斥候回报皆无异状。只待我中军一至,便可开关南下了。”

  耶律洪基冷嗤一声,拔刀在手,大声令道:“传令三军,全速急行,穿过雁门!朕今夜里,便要在宋国的土地上扎营!”

  众将都知如此天气,当在雁门休整一夜才是,但皇帝急于求功,哪个敢驳?齐声应是,唤过了传令亲军,便待吹号。然一阵风过,耳中霓云直上,竟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发出的一声长啸。这时北风正紧,连着数十万马蹄踏地之声,竟然掩他不住。但听声如龙吟,群山回荡,半空云间以至大地仿佛都随之震动起来。耶律洪基猛然抬头,瞠目变色,失声叫道:

  “萧峰——!!!”

  段誉虚竹看着那金吾黄麾愈来愈近,心中都是一震,跟着只听萧峰啸声起处,辽军阵竟而阵型摇动,自辽帝身边,无数大旗、矛尖、亲军马队,都是一阵纷乱晃动,本来铁桶般密不通风的铁骑大阵,瞬间现出了几处空隙。猛地对视一眼,都已打定了主意,两人陡自半山腰间纵身而起,惊雷一道,向着耶律洪基直扑了下去!

  耶律洪基既然亲征,自然也防着了重蹈楚王阵前被擒的覆辙。身周数百名盾牌手、刀斧手密密匝匝,围得固若金汤。但啸声一起,人人心惊,段誉虚竹又是猝不及防自高处扑下,一瞬间竟不及列阵,便叫他二人冲了进来。其实阵型中所见空隙,也不过是战马长矛的间距拉开了几分,但他二人犹似飞鸟游鱼,便硬生生自这几分空隙中掠了过去。众兵眼前生花,刀枪也不知要刺向哪里,好容易看清人影,却早被抛在了身后。许多辽兵举刀乱刺,离得太近,反而招呼在了自己人身上。呼叫一起,愈传愈大,领军将领眼花缭乱,全然喝止不住。猛听两人喝道:“走!”同出一臂,将耶律洪基自马背上拉了下来。辽军大惊狂呼,只怕伤了皇帝,抓着长矛弓箭,却没一个敢来出手。便有些悍勇之士奋身扑上,如何是段誉虚竹对手,都被飞足踢到了一边。他两人身形如电,已掠出阵外,发足向着啸声来处疾奔。

  几乎便在同一时刻,蹄声震动,一人一骑转过山角,相去已不过数十丈外。陡见萧峰自马上飞身纵起,那匹坐骑滚翻在地,口吐白沫,已然生生累毙。段誉虚竹一瞥之下,但见并不是那匹乌骓,不由暗自惊疑,这时间却无空隙开口。萧峰已大步抢上,一手拉过耶律洪基臂膀,一手挡着段誉虚竹的冲势,足下一顿,钢浇铁铸般立在了当地,扬声大喝道:“都站住了!我与皇帝有话要说!”

  此地已入雁门关境,双峰夹峙,高耸入云。那“雁门”之名,便是说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以喻其险。既只有这一条通路,辽军若放马冲来,他三人只有放开洪基,跃上山壁高崖才可避过;如此抢回皇帝,未必不可行。但萧峰这么一立一喝,声如金石,群山皆闻。辽军听得南院大王名字,十万余人群相震动。头上数千人眼睁睁瞧着,身下马匹嘶叫连声,不住地原地踢踏,便是不敢上前。段誉虚竹直到此时,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分向两边一立,目光炯炯,都盯在了那辽国皇帝的身上。

  耶律洪基已是脸无血色,但帝王之尊,人倒还在当地立得笔直,森然说道:“……萧峰!你这是要为宋国立一件大功,裂土封侯,指日可及了么!”

  萧峰一路急奔,此刻早已风尘满面,北风夹着雪沫扑上身去,都在他发梢胡茬上结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双目直视在耶律洪基脸上,缓缓地退后两步,双臂交胸,拜了下去道:“萧峰参见陛下。”

  耶律洪基见他以契丹礼相见,眼中不由一凛,又道:“萧大王既还认得朕这个皇帝,今日之举,又是想做什么?”

  萧峰亢声道:“臣请陛下再做一番思量,南征之举,万万不可!”

  耶律洪基哈地一声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并非为了宋国。此时我大军只差一步,便要河山一统,天下归一!你说这等话,便不怕契丹列祖列宗,都不肯认你这不肖的子孙么!”

  萧峰猛然直起身来,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地道:“皇上,你只知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可知道那劝你出兵之人居心叵测,在你背后,早已有了图谋?你不出兵则罢,一旦兵入宋境,国内必生内乱!那时在宋国只消有一日战败,这里契丹兄弟便要落进他人的计中,都做了异乡之鬼了!”

  耶律洪基明知命在人手,但听到这里,怒火却已不可抑制,一声大喝道:“住口!说这等不吉的言语,便吓得住我么?好,好,你道他人另有图谋,朕便与你一个机会。那是何人,图谋的证据又在何处,都拿出来给朕瞧瞧罢!”

  萧峰脸色铁青,他的证据,不过是深山王陵中慕容复说过的一句话。心中明知,却又如何能向皇帝证明?只听耶律洪基喝道:“十里之外,便是雁门关口。萧峰啊萧峰,你若是朕,千军万马便在身后,你是进,还是要退?”

  萧峰双拳握得格格作响,低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定然不肯退军了?”

  这句话声音虽低,又是十分沙哑,耶律洪基却听得自心底打了一个冷颤,猛然挺起背脊,高声道:“朕既不允,你待如何?莫不要在这里动手弑君么?哈哈哈,也罢!那便叫我大辽将士都睁眼看着,看他们的南院大王是如何叛国投敌,背信弃义!这等奇耻大辱,只要契丹还有一人在,便决不能忘。不到灭宋,生生世世,永不甘休!”

  萧峰何等样人,听到这句,却是平生第一次全身剧震,几乎已立不住了脚步。他自知耶律洪基所言不差,耶律洪基却不知黄雀在后,那将要灭国的岂止辽宋。这一番大乱若起,只怕天下之大,再无一处逃得过兵连祸结,血海焦土了!

  风雪呼啸,不住拍打在两人身上面上。好一阵,方听萧峰缓缓地道:“当年结义之时,我并不知你是大辽皇帝。但做得一日兄弟,便是兄弟,耶律大哥待我之情,萧某……都不曾忘。”

  耶律洪基不由一震,放缓了语气道:“既是如此,萧兄弟何不回来为朕效命?朕答允你,那些过往之事统统不究,你我兄弟一起踏平宋国,共有天下,岂不是最好么?”

  萧峰仰头大笑,雪片纷纷扬扬落上他脸颊,又化作水滴,一滴滴流淌了下去。耶律洪基的话声响在耳畔,仿佛都变作了另一个声音,一声一声,冷冷地说道:

  “……我要做皇帝便如何?”

  “既要切去痈疾,那些血r_ou_之债,说不得,也只有背负了!”

  “纵然你武功盖世,也休想挡得他两国二十万大军!”

  萧峰!萧峰!

  到得今日,你便如何?

  萧峰骤然神色一冷,右掌疾起,龙爪手气流拨处,耶律洪基腰间宝刀铿一声自鞘中s_h_è 出,萧峰伸手一带便抓了过来。耶律洪基大惊,他方才说的慷慨激昂,这时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道:“萧峰!你……你真敢弑君?!”话声已是微微发颤。

  萧峰并不回答,转身大踏步向辽军阵前走去。头前那排战马一阵惊嘶,四蹄踢踏,也不由后退了几步。萧峰停下脚步,向那些面露惶惑的辽兵一个个看去,高声说道:“萧峰乃是辽人,却在大宋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两国交战,叫辽国和宋国的兄弟们个个血染沙场,回不到自己家乡!这出征若是真有鬼神庇佑,便看萧峰此心!”掌力一震,喀喇一声,那柄宝刀自中断裂,萧峰双臂一回,便c-h-a进了自己的胸膛。

  段誉虚竹魂飞天外,一起大叫:“大哥!!!”然而休说是他二人,便天下第一的聪明之人在此,也想不到这般变故。双双抢上,只接住了萧峰倒落的身躯。鲜血迸溅,洒得一手一身都是。两个人眼瞪瞪地看着,都已呆了。

  只听辽军中成千上万个声音大叫道:“……大王!”都是耶律莫哥、耶律葛等众将和南院属下的士兵。几万双眼睛瞪得大大地,只望着同一个方向。好一刻,耶律葛双腿一抬,当先跳下马来,跟着耶律莫哥等南院将领,撒里葛、南唐古、薛特三部兵卒,太和、弘义、兴圣、永兴,以至十二斡鲁朵各宫卫军,一个接着一个,都跃下了马背。举手加额,单膝一屈,以契丹军礼向着萧峰跪拜了下去。

  其余辽军瞪眼看着,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身边跪倒的同袍,终于也一个个跳下马来,跟着拜倒。大雪地中,十万辽军便这般跪了一地,寒风掠过,寂然无声。

  耶律洪基“啊”地一声,也呆在了那里。他廿三登基,至今已做了整整十八年的皇帝,万众跪拜的景象早见过千次百次,都是司空见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然而这一幕,却是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便是想,也永远想不到的。

  原来那些中原人写的书上,同样读过千次百次,熟极而流的“人心”二字,真正是有的!

  又是好一刻工夫,耶律洪基缓缓踏上两步,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停了一停,自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又道:“终朕有生之年,不许大辽的一兵一卒,越过辽宋边界!”拍地一声,将那支箭折为两段,掷在了地下。

  辽军中传令官立起身来,将皇帝的旨意大声重复,一个接着一个传了开去,众辽军同声大呼:“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摇地动的“万岁”声中,耶律洪基缓缓举步,向着阵中走去。段誉和虚竹都不再去拦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一众侍卫飞马而来,将他接上了坐骑,皮鼓号角响起,辽军后队变作前队,调转方向,向北退去。大旗下许多人不住地回过头来,望向地下萧峰的尸体。

  蹄声隆隆,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渐去渐远,终至不闻。

  万籁俱寂之中,只听远远的少女声音呼唤,叫道:“姐夫,我知道错啦,那辽兵都退了,你便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姐夫,姐夫,你怎不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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