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茫然地想,如果刚才这个审神者答应了他的提议,回应了他的挑逗,那么他真的会杀掉他吗?他看着跟在和泉守兼定身边局促腼腆的胁差少年,攥紧了拳头……会的,如果给他一个借口,他一定会扑上去割断他柔软脆弱的脖子。
他奈何不了自己的主人,所以就选了一个更容易杀掉的人类,来发泄自己的恨意。这样真的好卑鄙啊!欺软怕硬,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呢……乱急匆匆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垂着头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说,“你、你们回来了?我去洗个手!”
正想着要和他分享情报的和泉守兼定连忙说,“唉唉?那我也去洗洗。”
堀川国广知道他们要去干吗的,没有阻拦的意思,点了点头,轻轻走到自己主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和泉守兼定以为洗手只是一个托辞,没想到乱藤四郎真的来到河边,蹲下来认真地洗手洗脸。
他不耐烦等到短刀洗完,就抓紧时间把堀川国广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讲给粟田口的短刀听,顺便讲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国广的本丸绝对也是有问题的!他的态度太可疑了!看着吧,我觉得等我们攻占了王点,他们也绝对是跟我们一样,不会返回本丸去的。”
如果是不久前,乱藤四郎一定会觉得这种事太麻烦了——如果是普通的审神者,保护他一小会,等到他的其他付丧神找过来,他们离开,以短刀现在的心情,对人类审神者释放善意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
不过现在嘛,他乖巧地顺着和泉守的话,尽量摒弃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推测着各种可能x_ing。
“有可能是审神者跟原来的付丧神不合,堀川君是他为了自保新锻造出来的?”想到审神者被他吵醒后的反应,短刀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对,那个审神者对付丧神没有任何戒备,他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一定都很照顾他。还有堀川君,他练度不高,忠于审神者,但对付丧神同样没有警惕x_ing……这太矛盾了,一个付丧神,带着主人逃跑,可是对付丧神却毫不戒备,如果他们是从暗堕的本丸中偷跑出来的,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和泉守兼定听着乱的长篇大论,皱着眉头说:“除非,他们的敌人不是付丧神。”
乱藤四郎愣住了,打了个寒颤。他轻声说:“堀川君说过,他的审神者平时不是这样的。他们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
和泉守兼定理解了他的意思,露出震惊的表情,犹豫地说:“你是说……他们在躲避时之政府、或者是其他审神者的迫害吗?可是国广的主人也是一位审神者,能够担任审神者的人类少之又少,时之政府对审神者一向宽容优待……”
“呵呵……”乱藤四郎轻轻笑了起来,“大概吧,可那是跟我们付丧神相比呀。和泉守,你忘记自己作为刀剑的时候,在主人手中,斩杀过多少厉害的敌人了吗?他们中间也有很多才能卓越的人物呀,对吧?”
短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含着笑意回想起蜷缩在和泉守披风和外套里,睡得脸颊发红的那个年轻人。好可怜,但是也好可爱,受到同类的迫害,像一株被扔出温室的娇弱花朵,急匆匆的,甚至来不及回本丸去找回更强大的初始刀,只能依靠着一振傻乎乎的胁差。
——听起来很像他们那个时代的浪人,背弃了主人,没有同伴,在战乱的年代里,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随身带着的刀剑。虽然这种状态对人类来说也许相当悲惨,但……被依靠着的刀剑们却很喜欢。
他站了起来,随意地擦了擦脸,抹掉多余的液体,望向和泉守问:“你怎么想?如果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我们的敌人似乎是一致的呀,那我要在碎刀前为保护那位审神者大人而战斗!兼桑你说得太对了,刀剑应该碎在战场上,我被锻造出来,就应该是为了保护人类战斗的嘛!呐~这种死法可比窝窝囊囊地跳回锻刀炉有意思多了。”
“等等……可是我们还没确定呀,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虽然和泉守也很高兴能看到短刀振作起来,但还是觉得他实在太冲动了,“要不我们直接去问国广好了,坦白告诉他我们的事,问问他我们猜测得对不对,如果是的话,能在临死前跟国广并肩战斗,在实战上派上用场,那确实不错啊!”
“不、不行……”乱连忙挥着手拒绝,绞着手指头扭捏地说,“万一猜错了,堀川君以为我们是暗堕付丧神,会被吓跑的,我们不能直接问他,等打到王点好不好?看看他们会不会像你的那样找借口不肯回本丸去……”
“好吧,随你的便。”和泉守兼定耸了耸肩,他也不想吓跑堀川国广。
理顺了思路后,他们一起回到了审神者身边,各自找了个位置也坐下来休息,原以为也就只需要再等一小会,谁知道审神者一觉睡了两个小时。跪坐在都彭身边的堀川国广第一个发现审神者醒了过来。
“您醒了?不是说要多睡一会的吗?”黑发胁差已经放弃想剧本了,破罐子破摔地展现真实的自我。
都彭摇了摇头,黑发胁差马上把他扶了起来,关心地说:“地上这么硬,您睡得很不舒服吧?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请让我给您按摩一下吧。”
都彭点了点头,堀川国广就一脸高兴地凑了过去捏肩捶背揉腿,为主人整理稍显凌乱的浴衣,还帮他理了理头发,还贴心地请都彭去河边洗脸。当审神者在堀川的簇拥下暂时离开了溯行军的据点,和泉守兼定又是一脸牙疼的表情。
他来到都彭刚才午睡的地方,拎起被他压得皱巴巴的和服和披风,把堀川国广的西服和衬衫抖落在地上,对看热闹的短刀抱怨道:“他是不是忘记自己还光着上身呢?”
短刀托着腮,若有思索地说,“别伤心啊和泉守……我觉得啊,堀川君他应该不是忘记你和你的衣服了,他看起来有点不敢看你,一定是你刚才逼问他把他吓坏了!”
打刀被乱的话安慰了,果断地说:“有道理,那等一会还是你去摊牌吧!”
当温室的娇花都彭大人洗漱完毕,各怀心思的付丧神重回战场,捡起了耽误许久的战斗任务。
堀川国广假装毫无战斗力的新刀剑,全程跟在都彭身边划水——以他扮演的级数,他不可能躲开敌人的全部攻击。可一旦被打到身上,溯行军可以给他造成的伤情却会暴露他的生存值。所以他根本不能不出手。
好在和泉守和乱藤四郎也没有多心。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了溯行军敌人身上,一振打刀和一振短刀,应对溯行军满编配好刀装的六人小队,就算在练度上占有绝对优势,还是太勉强了。
几次遭遇战后,乱藤四郎便被打成了中伤,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审神者,为了他跟时之政府战斗,愿望很美好,可现实摆在眼前,橘发短刀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离所有人稍远的角落,失落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本体。
在和泉守兼定的注视下,都彭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伸出手扯了扯堀川国广的袖子,给他指了一下短刀所在的方向——堀川和对面的打刀一样,身上的衣服全是褶皱,看着比被划破了长筒袜的乱藤四郎更加伤眼,就算造成了这些褶皱的人正是都彭自己,他仍然觉得难以直视他们。
堀川国广马上明白了都彭的意思,扬声说:“乱,主人想帮你手入。”
“唉唉?可是现在是在战场上啊,审神者大人应该也没有带手入的工具……”
失落的短刀一下子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把本体藏在身后,不想让审神者看到他布满细碎裂痕的刀锋——他还马上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本来,面对审神者和堀川君,自己和兼桑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但要是把本体交给审神者,那可就不好说了!
“如果审神者大人真的愿意帮忙,还是治疗我的人形吧!拿着本体,万一割伤手就不好了。”像女孩子一样的少年乖巧地笑起来,把本体塞给和泉守,轻快地跳到都彭面前,弯下腰,双手合十拜托道,“胳膊、大腿还有脸上都有伤口,请帮我包扎一下吧,谢谢!”
在刚刚入职第一次为短刀手入时,都彭曾经面临过这个选择:是为付丧神的人形治疗,还是修复他的本体?当时他怕五虎退会在治疗中发抖和哭泣,而自己不耐烦应对,于是强硬地抢走了退手中的短刀。
但现在,乱藤四郎已经不算是陌生的小孩子——他是退的哥哥、一期一振的弟弟、药研和前田未曾蒙面的家人。都彭察觉到,他对这些付丧神的容忍度真的提高了很多很多。
他点了点头。
乱藤四郎欢呼一声,凑到了都彭面前坐下,主动褪下自己的长筒袜,撩开小裙子,露出里面藏青色的紧身裤,活泼地笑着说:“哈哈,衣服下面还有紧身裤,审神者大人从前有没有见过?看这里,有一朵花哦!”
都彭当然不会顺着乱的手指去看他短裤上的花。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就算乱的卫生习惯还好,这条短裤也是他早晨起床后换上,穿了将近一天的贴身衣物,可是这振短刀甚至连饭后洗手的习惯都没有养成……
审神者屏住呼吸,飞快地站了起来。在堀川国广疑惑的眼神中,他说:“去水边。”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跟着胁差少年走掉,短刀无措地站了起来。领路的堀川国广没有听到他跟上来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朝他招了招手。在乱迈开脚步前,和泉守已经先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解地问:“乱,你到底在干什么,是想要试探这位审神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