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变成这样,是你们故意做下的手脚对吧?”鼬环顾着四周安静的村落,“目的是什么?你们要找的只是我,与其他人没有关系吧?”
“因为你消失了。”虫子们说,“我们找过来时,你已经消失了。所以留下印记,维持原状,安静地,耐心地,为你留下回来的路,等待你的归来。”
光河往这边靠近了一点,看起来有些迫切。
“对不起。”鼬挥手划下结界,说,“我还有一些想做的事情,现在不能和你们一起离开。”
“是吗?”那声音忧伤又难过,“是这样吗?那太遗憾了。”
光河激烈地涌动起来,像是在挣扎一样。有的地方正在往外流动,有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想向鼬靠近,却因为结界的存在不敢向前。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鼬叹了一声,“我答应你们,在我此生将尽之刻,便是随你们离去之时。”
虫群的s_ao动渐渐平息下来,过了很久很久,虫的声音才回答道:“我们记下了。”
☆、虫师完
虫师完
光河渐渐潜入地面,消失不见,周围又恢复了夜晚的景色,安谧而宁静。
啭的叫声已经没有了。
它们是这条光河留下来的,目的完成,自然要随着光河一同离开。
“我们不属于人类世界。”那声音说。
鼬问道:“那这些人呢,他们会怎么样。”
逐渐消失的光河沉默着,直到光芒尽无的时候才说:“他们会变成他们本来应有的样子。”
四周的景色飞快地变化着。房屋,田地,河柳……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泥土倾颓下去,这片土地上原有的人类气息瞬间被抹平,地势起伏动荡,接着便有各种树木从土壤里钻了出来,迅速拔高,长成参天大树。鼬踩着树干躲避着左右两边突然冒出的枝叶,渐渐退到了山脚附近。
动静平息了下来,鼬再看过去,原本的村落已经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森林。
漫长的岁月一涌而来,将脱离之外的人们湮没在浩瀚的时间之海中。那些人,鼬为之犹豫迟疑过的人,他甚至没有和他们再见一面。
鼬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他们到底被困了多久。
他停留了两日就离开了。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是用从村子原址长出的竹子做出的一顶斗笠。
没有刻意使用分/身去联系虫师,鼬随便挑了个方向,只管走走停停。
与他以往的经历来看,这世界如此与众不同。
鼬珍视着自己所有的记忆。
这一天,他还未走进自己目标中的小镇,雨便下了起来。他进了路边的茶棚,准备在进镇之前停下休息片刻,便遇到了久违的故人。
名为银古的虫师,惊诧地看着他,一脸的凝重。
是了,距离他的离开也将近一年了。
“怪不得。”虫师了悟地自言自语,“怪不得那里的山明明没有光河存在,却比其他地方更翠更绿。我以为是啭的缘故,没想到……”
鼬只是浅笑着看他,并不打断。
“和那些生物做了约定,你是不可能违抗的。”虫师皱着眉,有些焦躁,“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过于接近它们。你真的会心甘情愿地脱离人的身份,变成那种拥有着无止境的时间,却毫无思想的生物吗?”
鼬想了想,反问道:“何必想的那么多呢?”
“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旅行,没有人知道它的终点到底在哪里。如果这个选择会带我走向这场人生旅途的末端的话,我会欣然接受它。”
“无论这是否会是终结,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平静的语气中有着彻底的通透,让人不能反驳。
银古叹了口气,问他:“那你以后打算去哪呢?”他说着,自嘲道,“现在你我一样,都是无处可归之人了。”
鼬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忘了什么时候,我看过一本游记。作者细细碎碎地记录着自己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不管是山川和湖泊,还是路人与点心。当时我就想,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够这样四处看看就好了。”
“现在不正好可以实现当初的愿望吗?”
雨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虫师走出茶棚,将木箱重新背上,重重地吸了一口空气,鼻子被冻得红了起来。
“银古师傅。”鼬跟在后面走出来,斗笠被他背在身后。他笑着和银古挥挥手,“就这样告别吧,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虫师站在原地,叼着一贯不离的烟条,目送着他走进他刚离开的小镇。
从那之后,银古再也没见过这个叫做鼬的少年。
他行走之间,见过各种各样生命的形态,也见证了各种各样复杂的人生。究竟什么是人x_ing之美,什么是真正地活着,什么才是人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没有谁能准确地下一个定义。
而自己身为虫师,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就连银古自己也无法确定。
有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与自己有着短暂机缘的少年。也许哪一天,自己迷失在虫的世界中,会与他在那个世界相逢也说不定。
如果我能在旅途的终点见到你的话,那不是也很有趣吗?
这样想着的虫师笑了一下,背着木箱重新上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