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一怔,盯着那二十辆白银,一脸的不满意,要知道,第一个姑娘给他二十两白银的时候他都很勉强,而后两位爷直接给了他一定金元宝,如今少年手中这区区二十辆已经无法打动他了,最无语的是,这少年竟然还让他找十两?
算了算了,都给你吧,真是便宜你了。少年将银子推到船夫的手中,一转身就往船头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船夫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白芷收回视线,最后上船的人,正是昨日在客栈门前行侠仗义的少年,看上去还未到双十年纪,敢作敢为倒是很豪爽,就是全身上下都有种初入乱世的感觉。
然而,最让白芷在意的不是少年要去蛇岛,而是那人,那个背着绝世黑剑,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司城无印。
他也是此时去蛇岛,当真,这般巧合吗?
第一百零六章:蛇岛一行(中)
船行的很快,大概是顺了这海流了,白芷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潮湿船板,心里闷闷的,借着宽大的衣袖,他手指按在鸠尾穴,也就是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的穴道,一边吐气一边揉按,不过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些欲吐的感觉。
他将一切心闷都归罪于自己晕船,虽然那船夫说最多只用三个时辰便到,可他还是难受的够呛。
无印和麟坐在对面的木箱子上,两人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也并没有看白芷。
不过,那少年倒是坐在了白芷的旁边,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这看看那,似乎闲不下来。
姑娘去什么地方?
来了,那少年大概真的憋不住了,白芷祈祷着不要和他说话,但是还是躲不过,干脆,白芷就当作没听到。
姑娘?少年又唤了一声,还在白芷的帷帽前挥了挥手,看姑娘没反应,撇撇嘴道:原来是个残疾之人,可惜可惜。
白芷微动,也好,这样认为的话,这一路就消停了,他就可以安心的与晕船斗争。
喂。少年突然站起身,走到对面两人面前,大声道:昨日见过面了,为何还要装作不相识?
这话是说给无印听的,奈何那人连目光都没有转动一下,就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不做任何回应。
倒是麟起了身:我家少主与公子并不相识,为何一路跟来?
少年一慌,脸上有些动摇,他辩解,什么叫跟?我这是堂堂正正,干嘛说的我与贼人一般?
公子也去蛇岛?
是,是啊!
麟沉默,重新坐到木箱子上。
诶,我问的是你旁边这位,你干嘛多事。少年嗔怒,移步走到司城无印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只是觉得,你与江湖中传闻的不同,所以
一只手臂挡在了少年的面前,同时也打断了他的话。
又是麟,他正色,脸上没有任何喜怒,我司城谷与你申徒门向来没有任何来往,公子还是不要破了这规矩为好。
少年眼中本是怒的,却一下又转了喜,你知道我是谁?
申徒门三公子。麟应。
那就好说了。少年推开麟的手臂,对一直没有看他的人道:在下申徒燎,确实是申徒门的人,不过,我觉得万事没有绝对,根本没有任何人定这样的规矩,传闻只是传闻罢了。
司城无印终于看向少年。
大概是被无印的冷漠眼神震住了,少年退了一步,有些不悦,你为何这般看我?我都自报家门了,自然不是可疑的人,再说,我也只是想和你交识一下而已。
黑眸转动,收回了视线。
接着,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少年的视线也从俯视到仰视,然后在他疑惑中,竟看到无印越过他,坐到了对面。
也就是白芷的身边。
那人高大,他一坐,白芷清楚的感到身边晃了晃,屁股下的木板也颤动了一下。
熟悉的味道引入鼻翼,心脏猛然收紧,身侧握着剑的指尖无意识的抓紧,直到感到疼痛的时候,白芷才反应过来,无印竟然真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申徒燎有些发怒,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司城无印这是在躲他,这下他的面子可挂不住了,你这是何意?
见那人不应,申徒燎重踏船板,站到白芷面前。
姑娘,得罪了。少年说完也不管白芷是不是愿意,直接抓住白芷的衣袖,一用力就将白芷拽了起来,然后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占了他的位置。
无印倒是没在意,依然不理会身边的人。
不过,白芷可就不好了,少年这一拽,直接让他胃中翻涌,险些花了眼,他立马提气,用内力抵过胃里的翻涌。
无印抬眸,漆黑的眸子扫过一袭淡绿裙衣的女子,虽然很微弱,但是他感觉到一股内力,不过,待看到女子手中拿着的剑时,也就移开了视线。
待胃里舒服一些,白芷收气,鼻子瞬间闻到了一股鱼腥味儿,他抬眸,透过遮面白纱,看到了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粗布短衫一双草鞋,乱七八糟的头发用布条绑着,面上憨憨的却有些焦急的样子。
这男子正是那时候在船舱偷看他的人。
啊,啊。
男子发出了奇怪又短促的声音,然后将一个竹筒推到白芷面前。
这是要给他吗?
白芷缓缓接过竹筒,扒开盖子的时候,闻到了非常清香的味道。
冒着热气的水中有几个陈皮,这陈皮有和胃作用,可以缓解恶心的症状。
看到陈皮茶的瞬间,白芷就了然了,怕是他晕船的样子被这细心男子发现了。
啊,啊!
男子又出声,用手比划一下,示意他喝下去。
白芷将竹筒送到白纱里,一下喝了好几口,陈皮本就味芳,暖乎乎的入了胃,着实很舒服。
多谢。
白芷轻声,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很多。
嘿嘿嘿。男子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接过竹筒,傻笑。
八子?干什么去了?过来掌船!
船尾的地方传来一声高喝,让男子一下慌了,手下也一抖,剩下的半筒水也迸溅了出来。
黑眸一动,看着自己黑色锦靴上的一点儿水渍,再抬眸看向那男子的时候,已经蒙上一股寒气。
啊,啊啊,啊!男子大概是被无印的眼神吓到了,一副胆怯的样子,似乎在解释。
寒风渐起,过肩的发丝开始涌动,无印站起身,直逼那男子。
白芷眸中一凛,在他反应之前,已经挡在了男子身前,白纱里他双眼看着船板,没有看向那人的漆黑眼眸,只是低低的说,他并非有意。
滚开。
他并非有意。白芷重复,始终不去看那人的眼睛。
与你何干?
清冷的声音,似乎就响在白芷的头顶。
唇瓣动了动,白芷欲言又止,直到感觉那股寒气越来越重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素闻,司城谷独居武林之巅,断不会乱杀无辜,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渔夫呢?
黑眸一闪,无印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戴着帷帽看不到她的脸,这女子虽然挡在他身前,却没有一丝内力散出。
竟有如此胆大女子!
诶我说八子,让你去掌船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去?你想累死你老子啊?
就在此时,船舱里冒出一个人,是那船夫急忙赶来,他一边喊着,一边揪着男子的耳朵,拖着他就去了船尾,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歉意和无奈,这位爷,我那傻儿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快坐快坐。
船夫说完拎过一个木凳子放到了白芷面前,姑娘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可是这船太快,不舒服了?
大概是船夫的一席话,场面化解了,白芷见无印重新回到了座位,他也坐在了船夫拿来的凳子上,无碍。
姑娘可是晕船了吧?船夫坐到了一旁的木堆上,掏出一个小酒瓶,喝了一口。
刚才那人已经给我喝了热水,现在好多了。白芷轻应。
哈哈。船夫笑了两声,转而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那傻儿啊,生下来就是个哑子。不过,好在我那傻儿心善肯吃苦,这么多年也跟我攒下不少银子,就是缺个不嫌弃他的女子。
白芷听着,并没应声,他猜到了,那男子,应该是个哑巴。
见白芷不说话,老船夫又喝了一口酒,笑道,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我那傻儿大概是看上姑娘了,奈何他胆小怕事,也不曾和女孩子家接触,若是吓到姑娘了,可别见怪啊。
白芷摇摇头,他没什么可怪的,就是觉得有些别扭,倘若他现在告诉船夫他是个男子,岂不是要吓坏了这父子俩?就像他和无印的第一次再遇,他也是穿着女舞者的衣裳,当时的无印就是被吓到了。
看姑娘穿着就不是我们穷人家能高攀的起的,所以啊,姑娘就当听个笑话。
船夫说的爽快,眼底却尽是无奈。
可白芷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八子不会说话,整日辛苦打渔,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多烦恼,就光凭一颗干净的心就让白芷自愧不如。
有时候,白芷也挺想简单过的,奈何,天不愿他,偏偏让他走上这条血迹斑斑的路。
喂喂!
不知何时,申徒燎走到了白芷面前,还蹲下身看着白芷,不过,白芷帷帽上的白纱垂肩,申徒燎是无法看到白芷的脸的,他只道:你刚才为何装听不到?
白芷又没了声。
那个哑巴,刚才给你喝了什么?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很吓人吗?少年说着,一脸不解。
不。白芷终于说话了,可就一个字。
见白芷应声,申徒燎喜色,他凑近白芷,似压低声音,又似说给旁人听,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不怕他吗?他可是司城谷的少主诶。
白芷一顿,白纱中的大眼看向了少年身后的人,那人依然看着海面,似乎没有听到。
不怕。白芷应,他说了实话。
他知道,无印并没有认出他,或许是他这身女装太过完美也说不定,在他的记忆力,无印绝对不是那种特别会演戏的人,所以,没认出就是没认出,断不会无聊的装成没认出。
哈,你这姑娘可真是有胆识,怕是这天下女子没有不畏惧司城谷的。
无
声音戛然而止,这一声脱口而出的无字,直接让看着海面的人看了过来,白芷沉了沉声,视线扫过了那人的漆黑双眸。
他本是想说,无印只是看上去可怕而已。
再开口,已是另一句话。
无人不惧。
你刚才还说不怕他。少年挑眉。
因为白芷顿了顿,我听说,司城谷的人,不会滥杀无辜,才那般说。
这话说的违心了,倘若司城谷的人不会滥杀无辜,那他白芷的爹娘为何惨死?
所以,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如今,说谎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蛇岛一行(下)
船在海上行了二个多时辰就到了,可能是白芷这次的穴位按压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那男子的陈皮水,待他下船的时候,除了脚下有些飘,真的不似以往那么难受。
船不等靠稳,司城无印和麟就先飞身下了船,头也不回的踏入蛇岛,申徒燎见状,也跟着飞身走了,一边追那两个人,还一边跟白芷挥了挥了手,姑娘,再会!
白芷没有回应,他待船靠稳了,才带着很少的行礼缓步下船,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的时候看到那男子又躲在船舱里,偷偷看着他。
你的名字是八子吗?
大概没想到白芷会与他说话,男子一下跳出来猛点头,之后可能觉得自己过于胆大了,又躲回了船舱,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副胆怯模样。
帷帽下的大眼闪过笑意,白芷扬声,朝着那男子说,在我们那里,八是福气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