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山知道他心里不快,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让人准备了沐浴的东西,将荣爱留在那里,自己先行退了出去。
荣爱泡在热水里,将这几日的细节一一清点推敲,正当他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鸟鸣声——是“杀狼”!心下一凛,忙披了外衫破窗追去。
怎奈地形不熟,又失了先机,荣爱望着那四野茫茫的黑暗,心里一阵懊恼。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跑到后山,周围是无尽的花海,这些花瓣卷如龙爪,色红如胭脂,却都无叶片,大概就是之前他见的那一片“霞光”吧。
正当荣爱想细细研究这花,却听见一人急促的笑声。“呵呵~原来那是真的~”
“誰?”荣爱自负武功不弱,来这里已有片刻,竟没发现有人……可见那人武功之高。荣爱全神戒备,心却狂跳不止,杀气……很重的杀气……
“卿生牡丹鬼骨,魅以乱城,倾玲珑五十郡,终为业火灰烬……”感觉得那人渐渐逼近,后一句人已到面前,苍白如同鬼魅的男子抬手指着他,“不得轮回,皆生皆孽,皆世皆错……”杀气四溢,却是赤脚散发,神色疯癫,荣爱闻言,微微皱眉,紫阳团花的外袍被风扬起,飘逸非常,人却不动如松,紧紧扣住指尖的紫玉发簪,他知敌我悬殊,可惜刚才事发突然,他并未携带佩剑,只有这个可以用作一搏。
一切发生不过瞬息,荣爱用于抵挡的发簪以成飞灰,那疯子手中的枯枝直指荣爱眉心,在关键时刻别人拦住。“你认错人了。”正是苏涵山。
荣爱见他关节泛白,知他拦下那疯子的一击也绝不轻松,猛然意识到这疯子是誰……可他不是……不是……
“呵呵~你知道我找誰?”那疯子听了,松了枯枝,索住苏涵山的肩。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苏涵山轻轻的吐出这一句。
“……”那疯子听了静默了片刻,终是松开手飘然远去了。
“原来南傲之真的疯了……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呵……”荣爱见那疯子没了踪迹才开口,心里感慨良多。“他竟把我认成那人了么……”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苏涵山亦是感慨,想到刚才“杀狼”来报,怕已是引了他疑心,不由的又看了一眼荣爱。后者感觉到了,与他对视一眼,各自思绪万千,终是无法说明。
“这些是什么?”回去的路上荣爱开口。
“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曰曼珠沙华,”苏涵山看着那荼靡花海这样答他“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故又名彼岸花。”
“有缘有分,则为姻,有缘无分,便是劫。阳寿未尽,擅违天命,若犯……则无来生……”荣爱低声重复“好一个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苏涵山脚步一滞,没回头,却隔着衣袖拉了荣爱的手腕,穿过那片花海“诗酒正当年华,胡思乱想什么……”
荣爱望着那个人的背影,觉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有陌生的柔和,挣了一下,却没成功,他的手看似松松的握着,但掌控着……
当夜,一夜无话,一夜无眠……
第 9 章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了,去拜见书院的主事先生,安排了教室,既然是苏涵山带来的,自然在他主事的班里,又正式分配了住处,两人一间的屋子,荣爱的心思全在昨晚出现的“杀狼”上,再加之早有协定,也没有太计较,只是不知要与何人同住~恰巧夜天也到了,指挥着走夫将行李一一放好,这大半天就过去了。
苏涵山去处理他自己的事了,夜天跟着管事的去书童该去的地方报道,就剩了荣爱一个,端了一杯新沏的庐山云雾品着,难得的清静,荣爱在心里揣测昨晚的片断:杀狼……南傲之……苏涵山……这其中真的只是巧合么?又或者……
“吱呀”门开了,打断了荣爱的思考。
门口站着的人容颜隽永,穿了一身洗的半旧的白袍,却没有落魄的感觉,反倒给人清爽的印象,荣爱突然想到了一个形容:人淡如菊……
那人显然是不会武的,之前根本没意识到屋里有人,见了对面的一堆行李,又看荣爱理所当然的占了自己的床坐着,想来这就是他的新室友了,于是对荣爱伸拱了拱手“徐州谭雨泽。”
荣爱身份尊贵,加之禁宫等级森严,想来这十六年来,竟无人拿他当普通人招呼过,一时有些茫然,谭雨泽却误以为他同那些官宦子弟一般看不起自己出身低微,刚要收手,却听那边迟来的一句“我是荣爱。”语调平静,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谭雨泽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不会简单……这鹿山书院的势力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晚课的时候,荣爱看着夜天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跟着谭雨泽一同去了课堂,谭雨泽欲言又止,终还是没违了他的意思。荣爱以前作为怀熙的伴读,倒也老老实实的去过几天太傅的课堂的,以为这天下的课堂都是差不多的……哪想到他们一进门,就觉出这气氛的不寻常了~
这时还没上课,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荣爱久居京城,自然看得出什么叫纨绔子弟,这几个怕就是了~众人见了荣爱微微一愣,想起早间说要新来的学生,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物,看衣物用度,也知家世不弱,可看他相貌柔弱,又是和谭雨泽一同来的,立刻心生轻蔑——有钱的羔羊罢了~
“谭雨泽你装病装了几日,今天竟拉了你想好的来做挡箭牌,贿赂我们么~哈哈哈~”当下就有一个出言不逊。
荣爱脸色一沉,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几声清脆的巴掌,刚才说话的那人脸已经通红一片,“蹼”的吐出几颗和血的牙来,他们刚才根本没看清荣爱的动作,只看见他现在明显是嫌脏了自己的手一般,甩了甩手,犹带笑意的嗓音说出“这鹿山书院附近,不长眼的畜牲还真多,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