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怒不定的就是当今,满肚子心眼儿,比你们沈家那些掉书袋子的还不是东西……”
“……”沈澜清唇角含笑,低眉顺眼地听了一盏茶,起身看着两个表弟将外公扶进了内堂,这才重新落座,对着他的亲舅舅、新上司岳珂问,“舅舅,外公总这么糊涂着也不是个事儿,可要请一善再过来给外公把把脉?”
岳珂别有深意地盯了沈澜清一眼,愁道:“谁说不是呐?眼看比先前儿还糊涂了,先前顶天骂骂权贵,现在却开始对圣上大不敬了……”
“唉……还是劳烦澜哥儿将蔺公子请来,再给你外公开上几服药吧!”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舅舅这话说得可真是外道了……”沈澜清微恼,“别说母亲知道了一准儿伤心,便是澜清听着心中也难受得紧。”
“倒是舅舅说错话了……”岳珂挽住沈澜清的手,与他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边往内堂走边道,“澜哥儿莫恼,稍后舅舅自罚三杯向你赔礼……”
酒过三巡,沈澜清状若微醺,搭着蔺希贤的肩,晃晃悠悠出了岳府。
甫一出府,沈澜清便将整个身子的力量全数靠在了蔺希贤身上,蔺希贤瞬间眉心紧拧,满脸嫌恶:“小君子,莫再装了,否则我说不得就得喂你几粒药丸给你醒醒酒了。”
“呵!一善,你好生无情。”沈澜清抬手摸了下那颇具棱角的脸,“亏咱们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莫抽风……”蔺希贤推开沈澜清,眼含不悦,“若不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我会听你一个口信便放下毒药不研究,跑你外公家里去开几服寻常补药?”
“原是嫌我耽误你拿小侯爷试药了!”沈澜清朗笑着站直了身子,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外公岳霖身体康泰,若先前只是猜测,蔺希贤入京后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能在玄宗时期与奸相争权的,又怎会真糊涂至此?
端看每次去给外公请安,外公那些看似没头尾的骂词,每每略作思索,便能悟出不少深意。
外公不出府,却不代表消息进不了府。
今日外公那些话,想来就是敲打他的,让他莫将帝王的荣宠当做倚仗。
静宁宫的内侍被杖毙,外公复爵,乐宁侯被罚,舅舅升任御前大臣……
这一系列的举措,无不是无声的歉意。
既然已然不动声色地摆明了姿态,以圣上那般小心眼儿的劲头,想来也该潜入桂院找他兴师问罪了罢。
吾君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
是夜,沈澜清方解了外衣,便被人自身后抱了个满怀。
白皙漂亮的手慢条斯理地解着里衣衣带,沈澜清往后靠了靠,轻嗅了下龙诞香的香气,扬眉轻笑:“臣果然料事如神,若日后丢了差事,做个旗幡走街串巷的去当神算子想来也能糊口了。”
“你去当了神算子小道士怎么办?他才是鬼谷正宗的传人……”下巴搭在沈澜清肩上,嗅着浅浅淡淡的梅香,岳煜低笑,“所以沈卿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朕身边罢。”
衣带已然全部解开,轻轻按住研究他亵裤上系带的手,沈澜清转头看着岳煜,似笑非笑:“难不成陛下想要伺候臣沐浴?”
温热的唇在弯起的唇角轻啄,清冷的眼中难得泛起一丝柔意:“只要沈卿肯消气,朕伺候沈卿一遭又有何妨?”
那抹温柔如蚀骨的毒药,太过诱人,惑得沈澜清心头微颤,却更恐避之不及。
别开眼,错开了君主的视线,亦掩起了眼底的波澜,沈澜清扬起唇角,不咸不淡地道:“臣惶恐,怎敢劳烦陛下。”“……”薄怒染上眼尾,岳煜无声的收紧手臂,固执地扯断了亵裤上得系带,打横抱起衣衫凌乱的沈卿,连着衣裤就这么将人丢进了水中。
白色罗衫浮于水面,朦胧了水下风情。
沈澜清顺势坐在木凳上,靠着桶沿抹了把脸,淡然问:“雪影,你是死的不成?”
雪影无声地飘进内室,站在帝王身侧,顶着帝王那愈发冷凝的气势,默默地替沈澜清除冠,净发,搓背。
帝王收回扬到半空的手,于玄色衣袖中紧握成拳,怒火闷在胸腔,发作便称了沈澜清的心意,不发作却闷得他肾疼。
至于就此退出,眼不见为净?自幼他便没学会那个“退”字。
透过氤氲雾气,玄色的影子映在水中,清晰如画。
沈澜清垂眼,细细端量着水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微皱的眉心着实愉悦了他心情。
他从未想过,原来吾君也会隐忍,也会伏低。
仰头,看向暗怒的帝王,笑意自唇角爬上眼尾,一双眸子温柔无情。
寸褛不挂的少年,挺拔健美,从容自若地迈出浴桶,染了一地水花。
沈澜清张开手臂,对着雪影挑了挑眉。
雪影眼皮子抖了抖,攥住布巾,慢吞吞地抬起了脚。
玄影微闪,那招式像极了沈澜清的轻功——流风回雪。
雪影微怔,手腕一痛,布巾已然易手。
岳煜亘在沈澜清与雪影之间,冷着脸自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雪影微微侧头,视线越过岳煜的肩头落在沈澜清脸上,见自家主子未作反对,雪影默默松了口气,转瞬便退出了内室,并顺手掩上了房门。
明明是极柔极软的细布,却将那白皙莹润的身子擦出了道道红痕。
帝王脸上,硬朗锋利的线条紧绷,带着几许肃杀之意,一副神情,不像是在逐寸擦着心上人的身体,倒更像是跟生死仇人决战于山巅。
细布里衣,月白罗衣,方头两齿的帛屐。
帝王木着脸,一件一件套在沈卿身上,笨拙却认真。
理顺了领口,衣带却系成了死结,沈澜清无声地挑了挑眉,眼中泛起笑意。
岳煜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澜清一眼,掌心拂过滴水的乌发,氤氲雾气升腾而起转瞬便散了个干净。
扬手虚抓过窗前桌上的木梳,仔细梳顺了发丝,笨拙地挽了个毛毛刺刺的发髻。
展臂将人拥进怀里,拢紧:“沈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眼底的动容转瞬即逝,唇角无声地勾勒出讥讽的弧度,沈澜清淡然反问:“陛下难道从不曾让人伺候你沐浴?”
岳煜皱眉,手臂拢得更紧。
沈澜清唇角弧度愈发深邃:“还是说陛下伺候臣一遭,着实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