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廉骥不让,沈义不允,而沈澜清也确实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昏迷不醒的岳煜有大夫与俾侍伺候,沈澜清则被沈义直接强行带回房,扒干净,放入了浴桶里。
水换了三桶,才算洗净了满身的黄沙。
待沈义仔细将沈澜清搓洗干净时,沈澜清早已睡了过去。
用被子裹着,将人抱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帮沈澜清穿好里衣,掖好被角,沈义抿着唇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突然和衣躺在沈澜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了怀里,却是愈抱愈紧。
本是再入匈奴替白先生来取那饶乐水里的鱼的,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人。
幸甚。
幸亏他又入匈奴替白先生取鱼,幸亏当日下山师父送他们二人一对雌雄剑,若不然……
光是想想他差一点与沈澜清天人永隔,便觉得心底撕痛,手脚发抖。
紧拢着手臂,低头,温热的唇轻轻触上那紧皱的眉心。
了若无痕般一个轻吻,却满载着十几年的情义。
即便这人待他仅有手足之情,即便这人心思盘转,只想着让他弃了心底那份心思,即便这人已然与那皇帝……
他始终还是放不下他。
昼夜不停,自荒漠一路走回关城,路上他无数次想象他若没有再入匈奴,若没有干将示警会如何……
那皇帝将必死无疑,对他或许是个机会。
然,他的主子,他的师弟,也有九成可能葬身于那漫漫黄沙之中,就算侥幸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一颗心。
沈澜清那颗心,活着的时候他捂不热,死了他更捂不热。
如若那样,他倒是宁愿那皇帝好生活着,只要那皇帝不负沈澜清,他愿意看着这二人两厢厮守。
会负么?怕是不会吧!
记得他找着他们时,沈澜清正抱着黑气攀至眉心的皇帝,往皇帝口中渡血。
那腕子上叠在一处的伤痕,刺得他眼生疼。
故意发出一点动静让沈澜清发现了他。
然,沈澜清抬头看向他,眸子里迸出欣喜的同时,嘶哑着嗓子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义,救他。”
或许是怕他不救,紧接着便又说了一句:“他这箭是替我挡的,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自幼便被白先生泡在药汤子里,若是换你中了箭,那毒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然,他没有去辩驳,只是沉默着将玄金丹塞进皇帝口中,运功助他加速吸收了药效。
毒散了,那皇帝却始终未醒。
怀里的人挣了挣,沈义略微松了松手臂,却未完全放手,只是垂眼看着沈澜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醒了。”仰头看着沈义,沈澜清露出一抹浅笑,“我饿了。”
沈义没有如沈澜清所愿松手下床去给他拿吃的,反而直接抱着沈澜清坐起来,靠着床头低唤了一声:“雪影。”
一碗清粥,好似世上最美味的吃食,沈澜清喝的一滴不剩,虽未饱,却也没开口再要。
他懂医理,自然知道久饿之人不宜骤然多食。
将碗递还给雪影,沈澜清垂眼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轻声道:“沈义,在我心里你只是我师兄。”
“我知道。”或许是听得多了便麻木了,出人意料的,沈义并未觉得心底有多痛,又或许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只要这人安然无恙他便觉得满足,“念了你那么些年,你总要多给我些时间适应。”
“我今后会尽量只当你是我师弟。”
只要沈义肯便好,只怕他不肯,依旧独自钻那牛角尖。
无奈地笑了笑,沈澜清索性靠进沈义怀里:“我想见他。”
“我送你去他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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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义抱着沈澜清进岳煜房间的时候,成群的大夫刚散开不久。
岳煜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闭着眼躺在锦缎被子里,不似昏迷不醒,更像沉睡。
镇北将军廉骥在床边守着,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是打算给岳煜喂药。
“廉将军……”沈澜清皱眉,眼底浮起几分急色,“还是不要随便给陛下喂药的好。”
“这是城中最好的大夫会诊开的方子,不是甚么乱七八糟的药……”只因为沈澜清与皇帝那层见不得人的关系,廉骥便不愿给沈澜清好脸色,“小沈大人放心,老夫不会坑害自家女婿。”
“……”沈澜清垂眼,不语。
沈义木着脸将沈澜清安置在岳煜旁边,冷声道:“廉将军若不想陛下死,便不要给陛下喂那些庸医开的药。”
“为今之计,最妥当的法子便是准备辆马车,送陛下回京。”
有沈义在中间挡着,廉骥自是无法给岳煜喂药,只得含怒拂袖而去。
将药汤子泼出窗外,灭了屋内熏香,沈义帮沈澜清放下床上帷幔:“安心睡,我在外间守着,流影已经去弄马车了,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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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影弄来的马车没能派上用场。
廉骥到底不是食古不化,拎不清局势之人,又听了廉若飞一番劝说,次日一早,便冷着脸将沈澜清与昏迷的岳煜送上了马车,并令廉若飞先行快马加鞭赶回京去报信。
沈义驾车,沈澜清在车中守着岳煜,六个影侍隐在四周戒备,化作赶路的兄弟二人,一路上倒也安生,没遇着什么滋事的。
七日后,于上谷郡与前来相迎的蔺希贤相遇。
无暇去奇怪小媳妇似的跟在蔺希贤身边的周慎,沈澜清将蔺希贤让进房间,请他为岳煜诊脉。
“脉象无异……”诊过脉,蔺希贤复又检查了岳煜背后的箭伤,“伤口也愈合的很好,其实,有白先生的玄金丹,九思根本无需担忧。”
“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好生调养自己的身子,若不然,以你现在这身子骨,回京之后都受不住伯父一顿家法。”
“我也知道白先生的玄金丹有起死回生之效,然,从受伤之日起到今日,他已经整整昏迷了二十天,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沈澜清苦笑,“我累他至此,又如何能不担忧?”
“昏迷?”蔺希贤挑眉,“你不说,我倒以为他是在昏睡了……”
“且仔细说说他如何受的伤,伤他的人何种装束,伤他的箭可有异常?”
如何受的伤?
若不是吾君兴致一起,偏要与他席天幕地的敦伦敦伦,若不是他半推半就,欲与吾君一起胡闹,又怎会一时不查,令那躲在暗处之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