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知错,请父亲责罚。”
“我儿战场上英勇杀敌,悍不畏死,边城外九死一生,护得圣驾周全……”沈铄屈膝抵着沈澜清的下颌,迫沈澜清抬起头,与他对视,“若是我儿甫一回府,为父便动了家法,你倒是告诉为父……”
“为父该如何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那盯着咱们沈家的人看?”
“又该如何去堵这满京权贵的嘴?”
“你回房后,又该如何向你屋中那结发之妻交代?”
沈澜清抿唇,轻声回道:“父教子,无需理由。”
“那是寻常人家……”沈铄收腿,坐进太师椅里,“你且起来吧,为父不罚你……”
“事已至此,之前在京外如何,为父权当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回了京,你便趁早收了那份心思,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再不许扯上其他……”
“若是你当真只爱男风,随你收了沈义还是雪影,若还嫌不够,为父也允你养上两房娈童。”
“父亲……”沈澜清依旧直挺挺的跪着,抬眼直视父亲那双蕴满怒意的眼,轻而笃定地道,“吾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铄怒极而笑:“到叫他迷了你的心窍。”
“父亲,此次边城外,他那一箭是替儿子挡的,儿子累圣上险些丧命,父亲罚儿子自是天经地义,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倒教你打得好算盘,这一顿罚下去,满京权贵便俱知道他为你连命都舍得了,届时,私底下偶有几句的风言风语便也变得满朝皆知……”沈铄缓缓闭上眼,低叹道,“你为他可不管不顾,沈家却还要那块遮羞的布,耿家也丢不起那人……”
“你且跪着吧。”
81、沈铄教子【下】
这一跪,便跪了一宿。
无声的沉默更胜激烈的言辞,沈澜清便那么不卑不亢的跪着将心底的坚持尽数呈至沈铄眼前,不屈,亦不服。
沈铄闭眸靠坐在太师椅里,不理,亦不睬,他跪,便任他跪。
父子俩便这么无声地僵持了一夜。
天将拂晓,圣驾归来首次大朝会,身为署理国事的两大学士之一,沈铄自然不能缺席。
书房外,鸡鸣至第三遍。
太师椅扶手上,绣着流云暗纹的绛紫色袍袖动了动,沈铄缓缓睁眼,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袍,径直出了房门,一眼也未往沈澜清身上施舍。
然,出了房门之后,沈铄却又吩咐了一句:“吩咐下去,谁也不准进去打扰澜哥儿。”
下人们只道老爷与大爷父子情深,久别重逢,父子俩在书房里秉烛夜谈了一宿,自以为心领神会,生怕打扰自家大爷休息,不仅无人进去打扰,便是经过大书房的时候,都刻意放轻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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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归朝,虽说每隔十日便有折子递到御前,但也仅是被耿良申、沈铄挑拣出来的那些比较紧急的政务。
而且,之前圣上在北疆失踪十几日,返程又用去十来日,合起来已有近一月未处理政务。
虽说有两位亲王坐镇,那二位却也不是爱揽权给自己找麻烦的性子。
是以,这次朝会,待诸卿将零零总总的事情奏完,便已到了未时。
散了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昨日母后那些话,岳煜暗自思量着解决之策踱回御书房,开始与两位亲王议些善后之事。
“征服疆土易,统一人心难。江南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其中不经教化的占了近七成。大郑那块骨头吾大岳是囫囵个吞了,然,想克化完全,却是需要好好计较一番……”之前在朝会上,有功之臣俱加官的加官,进爵的进爵,唯独漏下了两位亲王,便是在憋着心思想要算计一番。
想那南疆甚广,民风蛮横彪悍,可正是需要能人耐心教化的时候。
两位亲王俱是人中龙凤,此等小事自是难不住他们。
况且,又有什么比封赐藩地更能彰显帝王恩宠的?
如若再将他们的封地划分的近一些,甚至是……
岳煜坐在御座上,不动声色地端量着安王与睿王,“虚心”请教:“不知大伯父和二伯父可有甚么锦囊妙计以解朕心头之忧。”
“本王就是一介武夫,这种事儿别问我……”安王岳晅睨着岳煜漫不经心地将这烫手的差事推了个一干二净,推完还不忘踩上睿王一脚,“得问睿王爷,睿王爷最擅长这些个……”
“阴诡之事。”
睿王不争不辩,只是颇具深意地含笑一眼便将安王满身的不自在都撩拨了起来。
又在安王起身挥袖离开之前,开口出了个看似十分称安王心意的主意:“既然是缺少教化,便着人前去专司教化之事便是,至于人选……”
“臣不才,愿前往。”
“唔……”岳煜佯装思量了片刻,面上露出几许担忧,“二伯父智计无双,由您前去南疆专司此事,自是再好不过,然……”
“在京里尚好,若只身去南疆,二伯父身手却是略显不足,朕着实放心不下……”
沉吟稍许,岳煜轻击掌心,“这可不是刚好!”
“先前平逆攻郑,大伯父功劳不浅,近来朕一直思量着将哪一州划给大伯父做封地……”
“陛下……”安王微微直起身子,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若臣未记错的话,小沈大人亦未封赏吧?”
“大伯父,他的功劳尚未大到可以异姓封王的地步。”
“擎天保驾之功,破一次例又有何妨?”
“可惜他姓沈……”岳煜故作遗憾,“祖上规矩,沈家人功劳再大也不可封王。”
“不能封王也可赏个总督、巡抚,去都管南蛮之地……”安王起身,伸着懒腰提醒岳煜,“小沈大人文武双全,定能当此重任,若仅做个侍卫实在是埋没了他的才华……”
“何况,几经谋算,好不容易占着大义撤了藩,陛下何苦再封一个出来给子孙后辈找麻烦?”
“朕信得过……”岳煜刚欲再说,便听剑鬼传音入密跟他禀报:“主子,小沈大人昨夜被沈大人叫进书房后便没再出来,想来是被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