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屋,指的就是糖水老人的店,因为没有招牌,所以附近的人都这么胡乱的叫着。现在糖水屋没有了,盖聂能想到的地方就是这个在糖水屋旧址的咖啡店。
盖聂原本以为卫庄在打些什么主意,卫庄却表现得完全只是请他吃顿饭而已。
作为主食的牛r_ou_炒饭味美r_ou_嫩,饭后的一碗冰糖莲子百合银耳让盖聂从里面品尝到了属于过去的怀念味道:“很好吃。”
“真的吗?太好了!”一直竖着耳朵的老板娘欢呼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的手艺还是比不上外婆,只能做点这些来出出丑了。”
盖聂:“杨老太是你外婆?她老人家还好吗?”
杨是糖水老人的姓氏。
“我外婆她……”
“她已经过世了,你如果早回来一年说不定还能见见她老人家。”
卫庄的这句话落地,气氛突然有些奇怪。
盖聂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他的手机就不和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天明?”
“你别急,慢慢说。”
“端木小姐摔伤了腿你们附近没有其他大人了?你们现在在哪?”
“抱歉小庄,我现在得过去一下,有急事。”
“没什么,师哥你可是个大忙人,我明白的。”
盖聂走了。
留下那碗没吃完的冰糖莲子百合银耳就那么静静的摆在卫庄面前,让他突然一阵恶心,他用手捂住嘴唇掩盖了突如其来的作呕感与随之相伴的剧烈咳嗽。
他感觉到有什么从喉咙里被咳出,摊开手一看,是一朵白色的玫瑰。
非常美,新鲜得就像是刚刚从枝丫上折下,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的润泽。
这朵花只是个开始,更多的玫瑰花瓣断断续续地随着咳嗽从喉咙里涌出,飘零在木质地板上。
他这两天喉咙里一直不舒服,有异物感,咳不出又咽不下,估计是最近空调开大感冒了,但是吃了药也不见好,他原本这两天打算去医院看看,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喉咙里会是这种东西。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老板娘看着卫庄吐出花瓣来,一点惊异的表情都没有,不,或许是有些惊讶的,但是掀不起什么波澜。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她提着扫把熟练地把那些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扫进垃圾桶:“卫先生,听说过花吐症吗?”
卫庄用笔记本电脑查阅了花吐症这个名词,页面弹出来的讯息同老板娘说的没多大差别。
因为得了这个病的患者会从口里吐出花来所以叫花吐症。
花吐症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据某些人说,它们现世于人前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五年。
嘛,谁知道呢?但是当一些年轻人对一个人思念或执恋深厚却无法得到回应的时候,就会患上花吐症。他们会从嘴里吐出花,而触碰到花瓣的人会被传染,成为病毒携带者。
苦恋是土壤,花瓣【病原体】是种子,只有当两者皆存于一体时才会发病。
种子得到土壤的滋润,从心脏扎根,发芽,生长,枝叶在血管里蔓延,花朵在喉间绽放,于唇齿间枯萎。静静地代替着被寄生者述说着不能开口的爱恋。
而花吐症患者吐出来的每一片花瓣都是身体里的血液凝结而成,根据个人的身体素质花瓣的枯萎有时间长短,当吐出来花瓣完全枯萎时,患者立即死亡。
“这个时间,从第一次吐花开始计算,不会超过三个月。”
花吐症并非无药可医的绝症,只要患者与倾慕的那个人彼此两情相悦就会被治愈。
“不过若是如此容易,怎么会有人,相思成疾呢?”
花吐症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花吐症——死于爱情。”
年轻的老板娘就这么坐在卫庄对面淡然地述说着,安静得不像她,眼里有出于同病相怜的细微怜悯与无言的了然。
——你到底是多喜欢那个人啊?
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暗了下去,卫庄扶额,慢慢地瘫在沙发上,沙发前的白瓷地板上落了许多同色的玫瑰花。
卫庄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盖聂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
真是自作孽啊,放着身边那一片繁花似锦不要,偏偏喜爱上一棵树,如今还要吊死在那上头。
盖聂先赶到出事地点把端木小姐送到医院,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和骨裂还有扭伤,看着严重但多修养几天把骨头养好就没什么事了。然后他通知孩子们的家长把孩子领回去,等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被自己家长接回了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多了。
凌晨零点,小区里只有路灯和咖啡店的灯亮着。
看见咖啡店温暖的明黄色灯光,盖聂想进去看看。
卫庄一定回去了,即使心里知道这件事的盖聂依旧想进去看看。
这么晚了,咖啡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小狗们都睡着了,盖聂推开玻璃门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您找卫庄先生的话,他已经回去了。”
老板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盖聂恍然觉得违和,他走进厨房,看见老板娘站在厨房水池前,水池里面摆着一玻璃缸桔梗花,有一些桔梗花的花瓣边缘已经泛黄发卷,但是鲜艳的紫色浸泡在水中,依旧给人一种生命如此璀璨鲜活的错觉。
然而让盖聂沉默的不是那美丽得近乎妖娆的桔梗,而是老板娘的表情。
她在流泪,没有悲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安安静静地红了眼眶,对着一缸桔梗,泪流不止。
“抱歉,让您看见这么失态的一幕。”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说,用轻飘飘的声音叹息:“谁心里没有那么一点陈年旧事郁结于心呢?”
此时此刻,那个活泼快乐的咖啡店小老板娘消失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一个表皮剥落,悲伤不已的女人。
“很多人啊,完全不知道被留下,被拒绝的人的心情。”
“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即使只是看着也会难过的流泪。”
第8章 8.告白
8.告白
早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卫庄家的门铃就在响,门铃换成了敲门,再变成了人声:“小庄,开门!”
卫庄躺在客厅沙发上根本懒得理踩,他把手机里的一个个未接来电浏览过去,然后通通删除。
从门口传来齿轮活动的机械音,门被打开了,熟悉的脚步声让卫庄顺手丢了一个酒瓶子过去:“你这是私闯民宅。”
“没办法,你不接我电话。”盖聂躲过飞来的酒瓶,对着一堆酒瓶和房间里久久不散的烟味眉头皱得死紧,卫庄什么时候有酗酒的毛病了?
“哈?我有什么义务非要接电话吗?”卫庄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发着高热一般的低哑。
“你病了?”
“没事。”
盖聂看不见躺在沙发那头的卫庄,只听见他突然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这叫没事?”
“与你无关!”
盖聂:“……”
“盖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和你本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
“有关系。”盖聂脸上近乎没有表情,淡淡地说出了那个坚定不移的心意:“你是我想与之度过余生的人。”
“我爱你,早在很久以前。”
——他是认真的。
卫庄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盖聂,思绪恍然飘回他与盖聂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九年半前,盖聂卫庄读研的大学男生宿舍楼下。
棕短发的男子闭着眼睛,双手环报着胸靠在树上,微抿着唇,如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寒冷,透着股x_ing感迷人的危险味道。
林荫道上的枝叶迎风作响,盖聂踱着步子,从灰暗的y-in影中缓缓而来,波澜不惊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忽而,唇角掀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小庄,你来了。”
男子蓦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盯着对面的盖聂,扬起邪笑:“师哥真是叫我好等。”
“抱歉。”
俩师兄弟因为导师鬼谷子安排下来的实习分隔两地了大半年,今天是分隔后头一回再见。
“吃了饭吗?我知道有家店不错,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盖聂开车到了卫庄口中说是很好的店,却发现里面的人却少的可怜,只有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昨晚出去做贼了?”卫庄敲敲小女孩朝天的后脑勺,戏虐地看着被吵醒的小女孩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打着可爱的哈欠。
“对不起,我睡着了……”小女孩困倦地揉揉眼睛,在看清卫庄的时候甜甜一笑:“卫叔叔好~今天想吃什么?”
卫庄伸手揉揉小孩子柔软的头发:“来条鱼,要个冬瓜汤,再来份小炒r_ou_,盛两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