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不断急转,一声比一声急,明显吹箫的人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突然,萧声嘎然停止。
“你终于来了。”
“哼,敛芳尊,我要是再不来,只怕你要冲进我那小屋子。”
眉间一点丹砂,白衣金袍胸口绣着雪浪金星。金光瑶执萧而立。
“你还没玩够吗?我的时间可不多。”
薛洋笑道:“玩不够,说不定这辈子都不够!”
“你那拙劣的游戏看着令我恶心!”
“你那称兄道弟的模样让我也很反感!”
金光瑶皱眉道:“好了好了,大家各玩各的。看来你恢复得相当不错。”
薛洋的嘴角勾起。
“幸好当时给你一截灵障护住心脉。我这次来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那样东西还完好无损吗?”
“完好无损。”
“当真?”
“千真万确。”薛洋问,“你现在要用?”
“不,放在你那里是万全之策,现在半数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宗室至多再搜查一两个月就会停止,其他门派只是想逞英雄,找不到你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躲在义庄算你聪明,世家子弟基本都自命不凡,不会屈就到这种地方寻人。”
“被他们找到我也不怕!”
“噢?”
薛洋笑道:“现在的晓星尘会拼死保护我的。”
金光瑶无奈地说:“看来对于你这种人,教训根本无用!你好自为之吧,你的任务只有一项,就是保护好那样东西!”
薛洋点点头,目送金光瑶飞身离去。
“你说去打扫院落,可是你并不在。”
薛洋一回来,就见晓星尘站在门口。
“莫非你在等我?”薛洋无视晓星尘的质疑,笑道,“道长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开心啊!”
“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刚刚的确在打扫院落……”
晓星尘不快道:“还在撒谎!”
“我没有!”薛洋的声音一本正经,可是他的嘴角露出的分明是邪邪的坏笑,“道长摸摸看就知道我没有撒谎。”
“什么?”
薛洋把手中的东西交予晓星尘。
“这……”
“打扫的时候看见远处盛开着相当淡雅的紫色小花,觉得跟道长甚是相衬,于是特去采摘来送给你。”
晓星尘的脸霎时涨红。
“话说我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道长为何如此着急?为什么要生气?在生谁的气?”
薛洋轻轻抚上晓星尘拿着花的手指。
“我没有着急,也没有生气……”
话还没有说完,薛洋便坏心眼地吻住眼前的人。
鬓角厮磨,唇齿相交,两人的气息紧紧纠缠在一起,混为一杯化不开的酒,酿成一段不愿醒的梦。
许久,薛洋才放开晓星尘,道:“道长放心,我是绝不会不告而别的,无论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
晓星尘心如擂鼓,从发现薛洋撒谎不在院中开始,他心中的疑虑蒙上一层又一层,他分明是对这个少年起了疑心,可是现在薛洋的话令他浑浑噩噩,手中的紫色花朵似乎要唤醒深藏在脑海中的琐碎画面。
山上……紫花……
山,应该是座云烟缭绕的山。紫色的花朵,应该是毫不起眼的零星散布的小花。
在哪里看到过这些?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来来回回在山间的小路上蹦蹦跳跳。
晓星尘的头痛欲裂。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孟瑶和薛洋一起杀了很多人,因小心掩饰与嫁祸他人,恶行并未败露。孟瑶曾投于清河聂氏门下,后又转投温家,他知薛洋行事张扬,不强求其加入。每每两人密约之地总是横尸遍地,薛洋问他为何甘心给别人当走狗时,他总是轻笑,一词记之谓学习。
“都说凡人岂能逆天改命,其实干一番大事,或许也并不是那么难。”
“我们现在做的事难道还不能被称为‘大事’?”
孟瑶笑意更深,他心中所想跟单纯嗜血的薛洋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以为,手持利器的薛洋脑中有的只是毁灭。
再之后,孟瑶成为铲除温家家主的英雄,与聂明玦、蓝曦臣义结金兰,并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
在封为“仙督”的加封宴上,金光瑶特地把归入金氏门下的薛洋叫来。
前来祝贺的贵宾络绎不绝,皆出自有头有脸的名门。
薛洋与整个名门正气的环境不符,把白衣金袍硬是穿出市井的痞气,独自坐在首席桌案酌酒痛饮。
首席桌案安排的是金光瑶义结金兰的两位兄长,证封的长辈,以及金光瑶的妻子,这些人都还没入席,但随便怎么数,的的确确是多留了个位子。金氏门人逾千,来客欲上前寒暄,向金氏弟子打听此人,他们即使想半天都不清楚那人是谁。
“闹够了就给我滚!”
金光瑶陪着宾客,故意慢慢移动到薛洋背后,微敛嘴唇,语气低沉地骂出口,面上却笑容不减一分,甚至连眼里都满含谦逊的笑意。
“你没说错,果然金家的酒好喝!”
听薛洋这声音八成已有醉意,金光瑶暗暗握了握拳。
“我现在有点后悔让你投到门下!”
一直以来,薛洋都是金光瑶最得力的伙伴,是他安c-h-a在混沌世间的暗棋,把这颗暗棋搁在哪儿,哪儿的麻烦就会彻底消失。他在自己扬名立万后,也许是因为良心发泄,竟企图把这颗暗棋洗成明棋,于是便洗成了一个大麻烦。
“你早该后悔了!”
就在金光瑶心如电转准备解决薛洋这个大麻烦时,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叫你来是让你看一个人的。”
“谁?是不是要我替你杀了他?”
周围传来喧哗声,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宾客们自报家门姓名,假意的自谦与奉承声不绝于耳。
“如果你想的话。”金光瑶笑着撂下这句话,迈开步子上前。
薛洋转过头,来人有两位,刚进门厅就被众人包围在中间。
看什么看,还不是要杀!金光瑶成了“仙督”,谈起杀人放火的事还畏首畏尾,只有薛洋清楚他是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靠的还不是些登不上台面的龌龊伎俩嘛!
薛洋完全不理会,继续喝酒。
“……不敢当不敢当,真是折煞贫道……”
薛洋别的什么都没听到,那人话音分明不响,却没有被嘈杂人声盖过,直接就这样飘然入耳。
手中的酒洒出,薛洋干脆掷下酒杯,起身回望来人。
人群中赫然两位长身鹤立的道长,一人黑衣一人白衣,气质相仿,有礼有节。
“哪里哪里,道长不必多谦,大家都这么说呀,‘清风明月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啊!”金光瑶故意大声说,众人皆附和称赞。
薛洋酒醒,心中大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光瑶眼角瞥向薛洋,看他的反应就料到自己猜得没错,昔日薛洋心心念念的道长正是眼前的两人之一。他虽未亲眼见过薛洋口中的道长,但这两人中长居山巅的不正是……
薛洋形似筛糠,双眼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着晓星尘。
如果下山就会被逐出师门,仙人的孝顺徒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星尘道长想起他了,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前来寻他?
就在薛洋不知所措的时候,晓星尘的视线正好掠向他,目光相触,他万分激动,差点就要喊出声来。
可是,晓星尘的目光就那样不带停顿地平静移开。
没有吃惊,没有喜悦,薛洋知道,晓星尘找不回遗失的记忆。
他猛地踢开凳子,向人堆走来,不知避让地撞到好些人。
金光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边赔笑为门下弟子醉酒道歉边留心薛洋的意图。
薛洋什么都没做,笔直走到晓星尘面前也未停步。他只是撞了下晓星尘,和撞到其他人一样。虽然晓星尘已避开,可薛洋脚下也变换了步伐,晓星尘身旁站着宋岚,身侧有金光瑶,避让的空间本就有限。宋岚本在跟别人谈话,察觉到薛洋突然浑身泛着杀气急忙想出手挡,可碍于金光瑶丝毫未动,宋岚无地施展。
晓星尘不知所以,转头看去,只见那漠然的少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金氏府邸。
经薛洋一撞,竟从晓星尘的袖口里掉出一只小袋子,小袋子掉在地上,袋口松开了些,从里头滚出一两颗糖球。
金光瑶侧身挡住众人视线,压低声音轻笑着对晓星尘说:“原来晓道长也喜欢吃甜食,倒是跟我的一位朋友很像呢。”
晓星尘慌忙捡起,众目睽睽之下,不禁微微脸红。
“道长,我的伤好了,床应该留给小……阿箐睡,怎么说她都是个姑娘!从今天起,我跟她换吧!”
平时私底下跟阿箐吵习惯了,薛洋差点脱口而出“小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