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中泽拿过货品清单,也就是蔺郸留给李树杰的报价,大略看了一下后,指着其中两个型号的列项道:你们要这么高标的监视器,有些虚张声势了。器械产品更新换代很快,有利就有弊。尤其这种设备很容易被加装外接,导致内部信息外泄。
那你看着给调整一下吧。反正是到我这儿拍板定案。李树杰忙着吃菜喝酒手不识闲。
嗳,哥,今儿那蔺郸话里话外的跟我攀亲近,还说是过不多久,他那妹妹就要成薛家媳妇了,真的吗?
没那么快,正交着呢。
那就趁早黄了吧,你这幅牌儿和身条儿,找什么样儿找不着?再饥渴也不至于划拉那么一块发糕似的垫巴肚子吧。
嗯哼~,大脸盘儿的美人儿,看着多喜兴。
李树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往下一捋把半张脸都扯得垂下来,美人儿是美人儿,添两笔胡子就是张飞。哥,你别这么自弃自毁的,成么?这单生意我保证是只跟你签,挣出的钱也足够充抵那蔺郸的先期投资了。你犯不着再受这份委屈;卧槽得嘞,那张大脸全亲完就基本上天亮了,你这一宿还就干不了别的事了。薛中泽羞恼地低喝道:你有点正经话题吗?
我说的就是正经话题呀。那女的跟你放一块儿是真的靠,你这朵鲜花儿简直就插在烤白薯上了,还是掉地上被登山鞋踩烂的白薯。李树杰摆出一副苦口婆心姿态,继续强调。就算说模样是次要的,咱看的是心儿里美;可这棵大萝卜明显是糠的,你也闭着眼啃?不信咱俩打赌,兹要是有个年薪比你高的异性,都不说老少美丑的,蔺小姐肯定移情别恋。退一万步说,她现在死摽着你不撒手,目的太显而易见了:就你那边的老爷子,我叫薛叔儿吧,那小院儿加上几间屋子,按当前地价市值,坦坦要个大七位数,也能争抢到打出活人脑子来。那女的要没算计过,那她真是脸着地的仙女大姐下凡。
薛中泽听着只是笑而不语,最后点点头道:成,你说这些我都搁在心里了,过后我会好好琢磨一下。
那行,我没白费话就成了。找只笔,我给你签字。李树杰接过签字笔刷刷点点的签了字。送货安装就都交给你们了,货全部送到时我付三分之二货款,安装调试完毕,结清余款。这个也给写在合约附录里。行吧。
很公平。我敬你一杯,合作愉快。薛中泽为李树杰和自己又斟满了酒,主动敬给他,算是共庆生意谈成。
当晚回家后,薛中泽依旧给蔺郸打了电话,告知他生意成交的消息;把蔺郸高兴的不行,分外诚恳的要求,由他来跑设备安装的事由。不为别的,就想着之前和李总闹出那么起儿误会,想就着之后找机会和李总套套瓷,解释一下。
薛中泽其实也猜到蔺郸的小九九,却也不想点破,于是嘱咐他,必须是点齐了货一并送到飞腾公司,不能拖拖拉拉;买方查实货物即日就动手装调。
蔺郸满应满许,说在外跑安装的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就由薛中泽和蔺凝多辛苦看着了。此外蔺郸还替妹妹垫话儿:他妹妹的确有点抠门儿的小性子,自己的东西看的紧;但是心眼实诚,不擅于看人眉眼高低的,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让薛中泽多原谅着。
02:纷纷扰扰
一大早,薛中泽被院中的说话声吵醒。薛昌华准备好早点,在外间屋里和二叔闲聊。抱怨说现在猫闹春也不分月份儿了,男猫女猫一碰面儿,就上蹿下跳一宿一宿折腾。昨儿夜里有对儿猫咪在他后窗户底下热闹了一把,小两口儿聊一宿,他也跟着听了一宿的窗户根儿。
薛骁璔呵呵笑着随意搭着话,说稍后让侄子陪他出去买菜,难得今天爷儿三个都在家,晌午一起动手包饺子吃。包两样馅:三鲜馅儿的,笑笑吃饺子就最得意这一口儿;猪肉白菜加韭菜,是侄子爱吃的口味。
薛昌华脆声的应着,快速吃了早点,转身出去找购物小车。刚出屋门就惊讶的报告二叔:窗根儿底下有只小猫崽儿。
薛中泽彻底是躺不住了,索性穿衣起身,叠被开窗;打着哈欠跟堂兄逗贫:华哥,你刚排完《白帝城托孤》,今儿就要演《狸猫换太子》了?
薛昌华嘻嘻笑着将猫崽儿托起来给堂弟看,瞧,模样儿挺俊的,你想养吗?不要的话我就周一带到团里,扔在食堂也能活。
我瞧一眼。说话之间薛骁璔走过来看猫,打量片刻后道:好像是经常来这儿那只奶油猫的崽儿,瞧这眼睛的眼角,两条小黑线儿象画的似的,跟它猫妈一模一样的。瞧这意思是猫妈另外寻了伴儿,怕公猫毁了自己的崽儿,就把它叼到这来,托付给它认定的好人家儿。留下养吧,日后猫妈还能接长不短儿的回来看看。
哥儿俩闻言正笑老爷子多愁善感,薛中泽无意一抬头,见临街院墙门楼上,竟然真的蹲着一只奶油色大猫。搜寻到自己的幼崽后,身子一纵跳到了花架子上,冲着幼猫喵喵叫着,却不再往前走。
薛骁璔接过猫崽儿向大猫举着,正儿八经的说:放心吧,啊,孩子就留在这儿了;想见孩子随时来看都行。奶油色猫竖着粗实的尾巴,冲着爷三个和猫崽儿,拖着长声悠扬婉转的连叫的五六分钟,纵身跃上墙隐身而去。
薛中泽对老爷子一番做派忍俊不禁:爸,您什么时候会驯猫了?薛骁璔托着猫崽儿在手心里焐着,笑道:谈不到会驯猫,无论猫狗养长了都通人性。兀然间看向儿子,薛骁璔忽然百感交集,强挤出一团笑遮掩了过去。
买菜回来薛骁璔和侄子一边慢慢摘菜,一边看着儿子用旧柳条篮子和破衣服给小猫做窝。猫崽儿就蜷在薛中泽的两腿缝儿间,娇声娇气的咪咪叫着。
趁薛骁璔拎着篮子和小猫转回自己房间,薛昌华低声问二叔:二爹,您不是一直说,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今儿怎么松口了?
对景儿想起当初的事儿,心软了。就刚才看见大猫来找孩子,眼瞅着小崽儿一个劲儿叫,活像是来为孩子托付人家儿的。让我一下回想起当年,笑笑回来找爸爸的情形,也是这么个晴天儿,后晌儿的光景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笑笑,当年就知道戏比天大,结果让他吃了太多苦。
转天见到蔺郸夫妇,那两口子还在为做成一份大单而喜不自胜、诚惶诚恐。蔺凝一见到薛中泽更是温存有加,不等薛中泽开言,就主动上前承认错误,说今后再也不会因为和男友的小矛盾,去烦扰薛老爷子。
薛中泽被堵得一时开不了口说旁的,就只好关照着那三位盘点库存,进货配货,争取阳历年底之前备齐了发货,春节之前完成所有安装工作。这样也好让蔺家三人拿着钱回家。
蔺家三位对此意自然是拍手赞成,蔺郸夫妇更积极利索的开始忙着查点盘货、记录做表。摊位上零散生意就推给了蔺凝,让薛中泽腾出功夫依旧各处联络客户往来。
十天后薛中泽领着蔺郸一起,将全部货品照单送到飞腾集团保卫部。李树杰交代了保卫部经理和薛中泽一起查点清楚,又让该经理按型号抽取了一套,现场组装起来学习功能操作调整。蔺郸则扛着工具箱,由两名公司保安跟着,从顶楼开始安装工作。
薛中泽这边做完所有货品功能展示之后,就已经是傍晚时分。李树杰来找他一起去吃饭,并给他张飞腾公司的临时出入卡。同样的出入卡也给了蔺郸,以便他们俩在今后一段时间从事设备调试时,来往方便。
走在公司前厅时,李树杰指着展示区里的新型轿车,建议薛中泽来一辆,来回跑生意联系业务的,没有车就像没有腿似的。穿戴、代步工具、身边挎着的陪同,都是门面上的事儿,却也不能马虎。
李树杰说只要薛中泽看中了,他一定亲自把关,弄辆性能过硬的进关整车给他哥。薛中泽想早晚也得买车,就说好待全部器材安装完毕,钱货两清了,他会专程来找弟弟看车。
进到阴历腊月后,薛骁璔和薛昌华叔侄都忙着跟班子排演封箱戏,薛中泽也尽量推开些不必要的往来,忙着在摊位上盘账结算。
这天蔺郸媳妇急急火火的跑来,说是家里老人突发急病送医,蔺郸因为忙着飞腾集团设备安装,一时走不开;就让他媳妇先把钱汇过去。蔺郸随后也打电话来分外不好意思的说明,事出突然,还差点儿钱,先从公司账上预借出一部分应急。当然他承诺预留部分周转金给薛中泽,把其余的钱转给他就行,他让媳妇拿来了他亲笔写的借条。
不料腊八这天,薛中泽突然接到飞腾公司保卫部经理的电话,说蔺郸夫妇已经两天没来做事,还有两个楼层的设备没安好,让薛中泽赶快安排人过来把活干完。
薛中泽放下电话忙跟蔺凝打声招呼就要走,蔺凝又不干了,跺脚大叫着不让他走。说他哥早就关照过让她提前订出回家的火车票,她今天得去拿钱取车票,盯不了摊子。薛中泽没时间和她废话,让她爱干嘛干嘛,并干脆收了摊子,快速的赶到了飞腾大楼。
保卫部经理还算客气,一五一十把前两天的事跟薛中泽学了一遍。前两天蔺郸领着他媳妇过来做安装,两口子在一起唧唧索索的瞎嘀咕,被保安觉察到他们在安装器材过程中,另外动手脚,就冲突起来。结果蔺郸老婆硬说被打伤了头,要求赔偿,后来又联系到李树杰,要求结清余下货款,受伤之事就此私了。可不知怎的这事儿被大老板知道了,直接下令结清货款,禁止蔺郸夫妇再进入大楼,并要卖方另外安排安装人员继续工作。直到安装工作搁置了两天,保卫部经理才被迫打电话催问。
薛中泽心中暗惊,看来几天前蔺郸夫妇借钱救急的事情,另有蹊跷的。但眼下顾不得问这个,他必须加班加点接手完成最后安装工作。
直到楼里保洁员和值班保安来通知,大楼里晚间要清场,薛中泽才停下手。收好工具箱和梯子存到保安室,从前台取了挎包拿出手机,发现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了。
换了电池再开机,一下蹦出二十多条短信和未接电话。有堂兄替父亲问他在哪儿要他尽快回电的;还有蔺凝因为长时间不能取得联系,恼羞成怒恶语谩骂的。
薛中泽先给家里和薛昌华手机回了电话,向老爷子报平安。果然听薛昌华解说,蔺凝又跑来家里闹了。这回是因为没钱买车票,既找不着她哥嫂,又叫不通薛中泽的电话。薛昌华连着拨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把老爷子急得不行,血压都飙升了。薛昌华急忙着把老人送去了社区医院,这会儿他正守着老爷子呢。
薛中泽急忙打车赶到了社区医院,见父亲在堂兄的搀扶下正在穿鞋,算是好歹松了口气。
薛骁璔舍不得太过责备儿子,只是皱着眉头往他肩上拍一把掌:你这一天哪去了,也不说给我打声招呼的。我跟你哥到处打电话找不着你,蔺凝还说他哥嫂也失踪了把我给吓的呀全身汗毛孔都开了就甭说这一个城市,就是你往咱这片胡同里,那个小伙伴儿家一钻不吭声,我都没处找你去。
爸,让您操心了,是我不对。我今天忙着去给客户装器材去了。手机和包都存在人家公司前台了。可蔺凝是知道我在哪儿的,干嘛又找您闹来?薛中泽蹲下身帮父亲穿好鞋,压着火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