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剑走那天是周六,第二天我回家看了看我爸妈,老两口对于我跟他凑一块过日子这事儿还有点寻思不过劲,但我是亲儿子,他们就算不喜欢这样也不能真怎么样。自己儿子自己疼,也说过要断绝关系这种话,但难为我两个月也就过去了。
我去的时候我妈正要出门买菜,我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看着她一脑袋小卷毛我笑了。
谁给我妈整这么潮个发型啊?
老太太摸摸小卷毛,神采飞扬的:儿砸,我花七大百弄的新发型,好看吗?
那必须好看啊,底子在这呢。
那个小伙子太烦人,我本来让他给我别弄这么小的卷儿,他偏按自己意思来,没吹干之前我照镜子一看,妈呀这是哪来的泰迪狗!给我气的差点投诉他!我都问了,接着一个投诉扣二百块钱。
多美啊,我挎着我妈胳膊,一直夸她,全广场你是最好看的小老太太。
我妈拿手机照了照,自己也觉得好看,还行,吹干之后卷大不少,我就没投诉他!她看看车里,又在我身前身后望了望,问我:子剑呢?
出差了。
又出差啊?她琢磨琢磨,这个月第二回了吧?这也太辛苦,不行换个班儿?
我说:出差不辛苦,还没有去公司累,甭管他。
我妈凑近我问:那啥,你俩过得还行哈?不闹别扭啥的吧?
我摇头,不闹,挺好的。
她点头,那就行,好好过。
我看着她后脑勺,突然就说不出话。其实她也是想有个儿媳妇儿的,没事陪她逛逛街烫个头,再给生个大孙子哄着。这个我注定做不到,张子剑他再好也给我生不了一儿半女的。
小区里八卦多,谁家谁家有点啥事都躲不过大妈们的眼睛,我从来没领姑娘回来过,一回来就是跟张子剑,时间长了都能看出点什么。背后指指点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我倒没什么,我挺怕爸妈难受的。
买菜的时候我妈绕过她常去的那家,我问她:怎么不去她家啊?
她挎着我,撇了撇嘴,这么多卖菜的哪家还不能买啊?她家鱼不新鲜!肉也不新鲜,我不在她家买!不好好买菜天天嚼舌根子,闲的慌!
我一听这就是有事儿啊,我问:怎么了啊?她说什么了?
她还不太想说,摆了摆手:没说啥,她能说啥,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你们年轻人怎么说来着?对,颜值!她没有颜值!
我笑了:还知道颜值啊?
我咋不知道,天天看新闻啥都能看着。
我陪她四处逛,也没再问,过会儿她自己沉不住了,一脸不忿的:那天咱家对门回来跟我说的,那个卖菜的在背后说咱们家的事儿!说你不正常,有病!对门你阿姨当时就跟她吵起来了,我都想再跟她吵一场了,要不是吵架太没素质我肯定得跟她吵!什么人啊说谁儿子不正常呢?我儿子好的不行!她儿子才有病呢,她们小区都有病!
其实我听了倒真没觉得什么,同性恋这事吧,近几年放开了很多,但在老一辈人眼里,这的确就是个变态的事。这种话听多了都麻木了,没什么感觉。
委屈你了妈,特不是滋味儿吧?
老太太一摆手,她说我儿子我当然不是滋味儿了!谁说我儿子都不行!
要不是当时在外边人太多,我肯定要抱抱她。不过估计她得给我一大巴掌,说我三十了还离不开妈妈的怀抱。
我妈这人就这样,闹闹哄哄的一个小老太太,人特别好,心也善良。但你不能伤着她们家人,特别护短,你说我儿子一句这辈子咱俩别再有来往。我从小就让她这么护着长大的,上学那时候老师都不行打一下。
那天晚上我有点失眠了,一个是张子剑不在,另外一个我也有些心疼我爸妈,这是知道了的,不知道的还不一定有多少在背后说的。
因为睡得晚,所以秦州短信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收到了。我看着那条短信,比上回更露骨了。第一次我能当他发错了,那这第二次怎么解释?短信总发错,难道他长了一双爱德华的剪刀手?
想想千里之外出差那个醋桶,为了避免他回来之后看见又得炸一次,我主动把这条给他转过去了。
三秒钟之后,我接起电话。
叶秦你这短信,我日了!你他妈这是跟谁约的?
操的,你这短信是想给谁发的?发错了发我这来了是吧?
我操我血压都要高了!你在哪呢你咋不说话呢?
我听他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下子竟然困了。果然还是他能治我的失眠。
那么大嗓门喊谁呢?这我收着的,还是秦州发的,如实转发给你,回来别再磨叽这事儿。
他静默了两秒,然后接着嚷嚷:他又发错了?他这手是不是不好使?他是小儿麻痹还是半身不遂啊?妈逼的我得给他治治手,等我回去的。叶秦你给他回一条,去你爹的!
我闭着眼睛说:不回了,我懒得理。
不回也行,你给他号发给我,我给他回!大半夜的卖骚这是什么毛病?
我听着他大嗓门骂脏话,没两分钟竟然睡着了。
其实按理说我不应该把短信发给他,这不是我性格。但我想他了啊,听他骂两句人都开心。
做梦都梦见他抱着我说我骚,我咬他下巴一口,他越骂我越喜欢。也是贱啊。
第5章
伴着张子剑骂骂吵吵的声音,我这一宿睡得挺香。早上起来一看还有三条短信,两条是他不放心别人勾引我,软硬兼施一番嘱咐的,说我要是敢跟别人浪就干死我。还有一条是秦州说自己发错了的。
不管他这次真发错假发错,我是真挺不高兴的。这跟给大姑娘发骚扰短信没有区别,谁看那些东西都糟心。
周一上班我见他的时候问他:看不出来啊?小伙儿夜生活挺丰富的。
周围的人来兴趣了,问我怎么回事儿。我看了秦州一眼,笑着说:下回你要再手残我可跟大伙说了啊,再说你这什么毛病,调情不得是事前调么?你这回回事后调算怎么个事儿啊?
大家在旁边瞎起哄,秦州也没不好意思,就是笑着看我:我这手残得钱治了,抱歉啊叶哥,没影响你吧?
我挥下手,影响不着,我要来条短信我自己都看不着,大半夜手机一响有人比我紧张。你下回可别这么吓唬人,我睡好好的让人虎着脸摇醒了,我特么还以为我藏那二十块钱私房钱让人搜罗出来了!
我一这么说大家都乐了,秦州笑了下没再吭声。这次我是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不是我刻薄,我这人其实挺软的,一般的事儿差不多就过去了。但这个不行,那种短信让人觉得不尊重,一次也就算了还又来一回。再说还影响我们夫妻和谐。
我跟张子剑过了这么多年,还真从没起过外心。反正机会也不多,但还是有过那么几个可选择的。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过时间久了,我谁也看不上。我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我这辈子出轨了,那一定是因为贝克汉姆爱上了我。小贝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动摇的男人,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在他还踢球的时候没去现场看过球赛。
我这工作太清闲,闲的我只能不停看网页刷微博,闲着没事儿再买买东西。有个旅游网推送个邮件给我,我一看图片,这景色挺美啊。当即报了俩名,给我爸我妈弄了个双人豪华半月游,三个多月工资就没了。反正老两口在家闲着没事儿,不如出去散散心。每当这时候我都慨叹张子剑的好,花钱的时候我就特别能理解那些年纪轻轻傍大款的孩子们。我也是挺机智的,在我还青嫩青嫩的年纪就趁早傍了个款。
其实平时上班也这样,一天九个小时我最多用三个小时干活足够了。但张子剑一出差我就觉得生活腻歪的很,特没意思。他在外头我也不怎么给他打电话,因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事什么时候闲着。晚上我把我们家收拾得锃亮,拖鞋全刷了,窗帘也摘下来洗了。刚收拾完躺床上就收到张子剑一张微信图片。
打开一看我乐了,他把宾馆门缝塞进来的小卡片拍个照过来了。
夜间服务四个大红字,底下小字写着什么包夜、钟点、外叫、各种上门定制服务、性别不限,我回复给他一个句号。
他发过来一个贱笑,然后问我:你说我要不要叫一个试试?
我发:你随意。
他过会儿又发来一个图,是正在拨号的截图,上边号码就是小卡片上的。我无语,发给他三个点。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发消息过来:叫完了,一会儿就到,叫了俩,据说都一米八。
我连回都懒得回,这个贱人。
又五分钟,他说:哎你说这来的也太慢了,我都快睡着了!就这服务你说我能给他们钱吗?
我回他:给,必须得给啊,张总出手阔绰一人得给两万。
他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转账。
我:能,现在都信息时代,手机银行转过去就行。
之后那边没动静了,大概十分钟吧,反正就是我听两首歌的时间,手机就响了。
来了来了,长得一般啊,都没你好看,咋整啊我不想要了。
我回他:那不行,人都来了,怎么着你得让人把活干完。
他问我:那我给他们钱行不行啊?不用他们服务了,他们长得丑我没有感觉。
我没理他,直接关灯睡觉了。他晚上不睡觉在这卖蠢,我不能跟他一起卖。
睡着没多一会儿,反正梦刚有个开头,手机铃声就给我闹醒了。果然是张子剑这个傻逼。我口齿不清问他:你干嘛啊?
他声音有气无力的:宝贝儿我肾没了
我有一种想把电话摔了的冲动。
真的,刚才那俩人来了,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了发现我肚子豁个口子。
我问他:豁口在哪边?
他想了一下,估计是在思考,然后回答我:右边,在右边。
我说:傻逼,肾在左边。
他哼哼了一声,然后接着用那声音跟我说话:对,是左边,吓得我左右都不分了,的确在左边,肚脐左边三厘米。
我胳膊搭在脑门上,烦他烦的不行:人有俩肾,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你找找看右边还有没有了。
他静默了两秒,然后一声惊呼:对就是俩!我一撩衣服发现右边真的还有一个!
我除了再骂一声傻逼然后挂了电话以外,别的我什么也不想做。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之后想起这事儿来,坐床上乐了半天。其实我一直就知道张子剑是个傻逼,但是我从前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能逐渐好转。但我还是天真了,他今年三十一了,傻逼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好像还加重了。
我挺后悔的,昨晚他肾都没了我为什么不抓住这机会颠覆我的地位。既然他没肾了估计以后也干不动我了,那不如换我来吧,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之后两天张子剑给我打电话都用那种半死不活的声音,听起来像出气多进气少了。我还跟他说:没事儿,你要真没肾了我就分你一个,反正咱俩也不生孩子,一个两个的都一样。
他呼呼地喘着气,说:谁说不要孩子了,咱俩得生啊,一男孩一女孩。
我笑着跟他说:那成啊你就给我生俩呗。
他说:宝贝儿我可能命不久矣了。
我当时还笑着骂他:张子剑你有完没完了?肾没了你现在早死了,别整那声音,你不累啊?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宝贝儿我特别想你。
我低着头没说话,过会儿问他:你还得几天啊?
他说:我这还不一定呢,没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