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娘娘还受着伤呢,莫要远送。”蔺晨道,停了停,突然想起了他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
“静妃娘娘没有想过当皇后吗?现在越妃也被夺去封号,这皇宫里的贵妃只剩下您一个了,您现在可以说是最接近后位的人了。”蔺晨说。
静妃摇了摇头。
“那些虚名,有便有,无便无,又有何谓。”她淡淡一笑,“人生一世,回头想想,不过是发了一场大梦,能守着生命里最好的东西,便是美梦成真,剩
下的,不过都是虚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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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闻着什么香气醒来,望见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殿下,你醒了。”庭生看到他醒了,脸一下子如这天光一般倏然亮了。
萧景琰笑了:“看我醒了都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能睡能起,说明殿下身体好了些了。”庭生扶他坐到窗边。
“是啊,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大好了,就是你们几个,怎么也不准我出去。”
当然,罪魁祸首是蔺晨。蔺晨给他下了禁足令,列战英和庭生居然就不折不扣地执行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都这么听蔺晨的话了。
突然萧景琰想起来别的什么。
“院子里什么东西?好香。”他好奇地问庭生。
“殿下猜猜。”庭生调皮地笑笑,就是不告诉他。
“猜不着。”
“是春桃。”庭生说,“是蔺先生,他在咱们院子里种春桃呢。”
庭生说着,推开了窗扉。
春天就这么一下子涌了进来,夹带着院中一片勃发的绿意,和让人沉醉的暖酥酥的阳光。
不就是病了几日吗,萧景琰想,他居然把最后的冬日都病过去了。
阳春四月就这么来了,威风凛凛夹枪带木奉的,把冬日的y-in冷寒气全部都赶到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去了。
“蔺先生为什么在咱们院里种桃花?”他问庭生。
“先生说咱们府邸的院子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些漂亮的花花CaoCao,少了些颜色。樱花固然好,可春深了容易谢,所以要栽些可以在春天里红红火火开得
热闹的,那么就是春桃最好了。蔺先生还说,他之前和你约好了,等到金陵的春桃开了,要和你一起好好喝一杯的,可是你现在出不去,他又特别特
别想喝酒,于是干脆把桃花种到咱们院子里来了。他说,殿下不能遵守约定,他却不能不履约。”
这个蔺晨!
之前为了照顾自己的病情,蔺晨实在是懒得靖王府客栈两头跑,干脆包袱一夹,把客来楼的房间退了,搬到靖王府来了。但是据说,真正的原因是客
来楼没法系马,有个急用的时候真的不太方便。
总之,蔺晨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搬来了。
张总管赶紧把靖王府花园旁边的厢房给收拾了,让蔺晨住。
别那么客气,随便整理下就好,蔺晨对张总管说,我就是个客人,来随便住几天而已。
但是事实可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
听庭生说,昨日还看见张总管拿着张单子,向蔺晨请教。上到家宅风水、庭院构造,下到吃食穿衣、往来送礼,蔺晨都给一一指点了一番,俨然他才
是这个大宅子的大总管。
正想着,列战英进来了,端着一壶酒。
“殿下您怎么起来了,蔺先生不是让您多睡一会儿嘛。”他放下酒,想了想,又道,“也好,蔺先生说了,殿下也需要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怎么回事?”萧景琰眯起眼睛看他,“我之前一直还以为你看不惯蔺晨呢,现在怎么言必称先生。”
“您看,慢慢地这不也就看惯了嘛。”列战英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再说了,蔺先生就是嘴巴毒了点,又不爱受拘束,但心却不坏。而且他
连着帮殿下解了两件大案,这次还救了静妃娘娘,还衣不解带地帮殿下看病,我怎么还好计较那些小事呢。”
“哦,对了,这是蔺先生让我给您的,”他把酒壶和杯子递给萧景琰,“蔺先生说,就在靖王府里喝酒看花也不错。”
冬天终于完全过去,天空被云朵擦洗得清澄碧亮。
满园粉云一般的桃花就在这样碧色中热烈绽放着,仿佛少女颊上遮不住的嫣红欲语还休。
萧景琰一边欣赏着桃花,一边将杯子递到了唇边。
“咳咳。”
他咳了两下,惊讶地瞪着杯子。
“什么酒?这明明是药!”
窗外传来了那个人的朗朗笑声。
“一个病人,还想喝酒?想得倒美。”那个人说。
有桃花瓣从窗外飘入,倏然落在酒杯中,微微荡漾出一丝涟漪,就像是不自觉地爬上萧景琰唇角的浅笑一般。
他共那个在窗外的人同举杯。
……一饮而尽。
【四杯酒饮花前】完
卷三《五重塔》上
他若喜欢了,便是一骑绝尘,万马难追。——题记
其一 约一次比剑
微风和暖,吹开了金陵日头鲜明Cao色迷人莺歌声声的五月。
莺歌暂歇之时,有人携剑而来。
萧景琰身体早已大好。
蔺晨说,在家里呆得久了,正好出去透个气,便拉了他还有列战英和庭生去春风楼吃饭。
在雅间里坐好了,饭菜刚刚上桌,忽闻外面有人来见。
来人比蔺晨年长一些,一身灰袍,一柄墨色长剑,器宇轩昂。
“在下洛青鸣,”来人自报家门,“见过靖王殿下和蔺少阁主。”
就算是对江湖故事不如蔺晨那么如数家珍的萧景琰,也知道这个洛青鸣。
江湖人都道,青阕丹沐白无瑕。
说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名剑三公子。
青阕剑洛青鸣。
丹沐剑贺如丹。
无瑕剑白文新。
而这个青阕剑洛青鸣位列名剑三公子之首。
“殿下你看,这等风度才是大侠,哪像咱们蔺先生。”列战英嘀咕。
“我怎么了?”蔺晨瞅他。
“要不是我早知道先生是大侠,还以为您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呢。”列战英学着蔺晨那个总是兜着手的样子。
“没想到会跟洛公子在金陵偶遇,实属缘分。”萧景琰说。
“不是偶遇,我是专程来找蔺少阁主的。”洛青鸣说。
“找我?”
“你忘了吗,我们的比剑之约又三年了。”洛青鸣,“可是上个月我在玉龙峰顶等你,你没有来。”
“忘了忘了。”蔺晨用扇子敲敲脑门,“瞧我这记x_ing。”
整个四月就像是一锅粥,被毒酒案搅得浑浑噩噩的,还没等火候开,日子就烧见了底。
萧景琰病着,静妃伤着,靖王府到处飘着快煮慢炖的Cao药味道。蔺晨里里外外忙着,早把玉龙峰之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猜也是。”洛青鸣说,“所以你看,我这不是到金陵来了吗。山不就我,我只好来就山。”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和朗朗笑声。
来人是两个男子。一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一对如剑浓眉,一双如墨眼睛,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股磊落光明的气势,笑起来却有一种让人
如沐春风的温柔。还有一个年轻一些,长得倒算是清俊斯文,只是整个长相跟那个中年人比都寡淡了不少,薄面薄唇,略带病容,站在中年人旁边,
就像是那个中年人的一道影子一般。
洛青鸣看到两人有些意外。就连是蔺晨,看见这两人都不禁愣了一愣。
“顾盟主?花前辈?”蔺晨十分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
没错,这个中年人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顾尊,而那个年轻一点的清俊男子便是顾尊的副手,也是他最信任的谋士花不寻。
“怎么,就准你们来金陵,不准我们来啊。”花不寻微微一笑说。
“岂敢岂敢。”蔺晨说,“我只是在想最近是什么日子,就连顾盟主和花前辈都放着武林不管,居然跑金陵来了。”
“若我说,我和不寻是来给你和洛公子的比剑当裁断的,你信不信?”顾尊说。
“这可真是折煞我和洛公子了,我们两个何德何能,比一场剑居然要请到武林盟主来主持?”
顾尊倒是毫不介意:“反正我和不寻来也来了,便来给你们主持一场又何妨。”
相约不如偶遇。大家便坐下来,互相介绍了一番。
顾尊看蔺晨:“蔺少侠好久不见,依然不怎么变,还是一派风流。”
“已经不是什么少侠了。”蔺晨摇头,“岁月催人,老了老了。”
“居然在我们盟主面前说这样的话,在这个桌子上,若要说老也该是我们盟主先说才对,罚酒。”花不寻给蔺晨倒酒。
“不寻你肯定是故意的,”顾尊笑着摇头,“你们看看,我本来明明没有觉得自己老,可是不寻他啊总要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