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快速地对撞像是能擦出火花,谢九渊觑准漏洞,一招挑飞中年男子手中钢|刀,紧接着一个下砍,然后反力一个上挑,将中年男子的右手砍下,喷出的鲜血染上他的俊美眉眼,看上去如同杀神一般。
谢九渊的剑抵上中年男子的脖颈,明知故问:“谁派你来的?”
中年男子面露惊吓之色,这神色过于突兀,谢九渊暗道不好,就见中年男子从腰间摸出一串飞刀扔出,谢九渊堪堪闪过大部分,还是被伤了左肩,顿时怒不可遏,不退反进,将中年男子身首异处,血|花四溅。
宿卫们也解决了这些黑衣手下,只留了两个活口,顺便把梅子期和廿一廿二一波拿下,心中正得意,回身一看血浸衣衫的谢九渊,顿时又感受到了人比人得扔的憋屈感。
然后在众人佩服的眼光中,谢九渊摇晃了一下,倒地不起。
飞刀淬了毒。
宿卫队长登时在心中骂了句娘,让人把画舫开到岸边,一边大张旗鼓地喊“谢钦差为调查江南巡抚上画舫遇刺”,一边派人去请大夫,同时还把梅子期和廿一廿二公明正大地锁着带回了住处。
被粗暴关进空房的梅子期咬牙切齿:“你们这些狡诈之徒,竟敢锁本官游街!百姓会以为是我派人刺的谢九渊!”
宿卫懒得跟他打机锋,想到画舫,故意刻薄他:“梅大人,老子逛窑|子这么多年,知道清倌人分两种,一种确实是流落风尘,不甘自贱,这种老子也佩服,可怜下场,啧,都惨,多的呢,是第二种,老|鸨奇货可居,婊|子坐地起价,不是不卖,是要卖个好价钱,卖得风风光光。”
这“风风光光”四个字说像是直接砸在梅子期脸上,宿卫锁了房门,梅子期委顿在地,竟是疯一样地大笑起来。
送走了大夫,宿卫队长松了口气,让旺财好好守着谢九渊,然后才出去审梅子期。
幸亏只是迷药,否则要怎么向圣上交待?
谢九渊此时是人事不知,他梦见了同一个梦,元宵节时的那个梦,但与当时不同的是,他看得清听得清所有细节,仿若遁入仙家回溯时空的幻境一般。
他还是身在那池广阔的温泉中,怀里,搂着青年模样的顾缜。四面金碧辉煌,龙头源源不断地吐出温泉活水,暖雾缭绕。
这回看清晰的谢九渊不由惊诧,自己面容分明是未到不惑之年,三十多岁年纪,怎么会是一头银丝白发?
他侧目一看,写了“九郎”的那盏莲花灯在不远处飘着,写了“云堂”的莲花灯在池沿上。
自己在顾缜耳边问:“舍不得?”
顾缜瞪了自己一眼,转身想走远,被一把捞了回来。
他看见自己伸手从池边散落的衣物中勾出一块玉牌,理顺红线,将玉牌小心挂在了顾缜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顾缜靠着他问。
“是我的家传玉牌,谢家男子出生时,父母赠玉牌,不可轻易示人,新婚夜交给发妻,意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缜故意挑着眉说:“那交给我做什么?”
“我此去江南抗|倭剿寇,或需数年,交给你,是留个定情之物套着你,万一,也给你留个念想。”
听到最后一句,顾缜气得发抖,推开他:“你胡说什么!”
他看见自己吻上顾缜的侧脸,安慰眼睛通红的顾缜:“云堂,咱们今夜成?c-h-a??。”
顾缜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灼||热的泪滚落在他肩头,哽咽的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兽,不敢哭出声来。
于是他心如刀绞,却也只得紧紧拥住怀中的爱人。
不知多久,顾缜忽然沉入水中,掬起一捧水洗去了哭泣的痕迹,他重新靠进自己怀中,伸手从自己的侧脸抚到后脑,紧紧抓住了自己的白发:“好,既然成亲,花烛俱在,我们洞|房。”
“这是什么意思?”梅子期被带到书房,桌案上摊着他伪造的那些书信。
早上才清醒过来的谢九渊闭着眼,懒得看他,命令道:“用你的字,抄一遍,属上你的名字。”
“我疯了不成?”梅子期深觉荒谬。
谢九渊依旧闭着眼,毫不在意他的拒绝:“我明日斩冯伟象,你是想当被江南巡抚陷害的证人,还是想跟他一起跪在贡院门口。选前者,你回京照样当你的?j-ian??左侍郎,没了文相的照拂,但你留这么个小把柄在我手上,我也许会用你;选后者,你死得不明不白,唯一用处是给文谨礼添个堵。梅大人,你说了算。”
“谢钦差”,梅子期动手抄信,抄着抄着忍不住笑起来,语带讥讽,“您是想教导本官‘天下乌鸦一般黑’?”
“梅大人用错典了”,谢九渊心不在焉地回复,“此处该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梅子期笔一顿,还是咬牙道:“不知天高地厚。”
“学你自欺欺人?”谢九渊不耐烦地回。
梅子期再没说第二句话。
次日,江南举人与百姓们终于迎来了科举贿案的升堂终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东”“香螺”灌溉的营养液~
*本章掉落伪造信件一封,可从憋屈的梅大人手中领取~
第21章 结案回京城
对于江南百姓和举人们来说,这是一场结局未知的堂审,谢钦差遇刺之后,究竟是会妥协,还是可以顶住重压?
而事实上,这场堂审的结局已经毫无悬念。
谢九渊在江南学子和百姓敬重的目光中,重重拍下惊堂木,“江南巡抚冯伟象,罪恶多端,罄竹难书,更兼收受贿赂,藐视国法,戕害江南考场,诬陷当朝左相。甚至于,勾结倭寇绑架审案官员梅子期,行刺代巡钦差谢九渊,大逆不道,罪无可恕。”
冯伟象咬紧了牙,垂死挣扎,大喊着:“收贿我认!勾结倭寇我不认!我也没有派人行刺!你们这是?c-h-a??之罪!”
“住口!”谢九渊又是一拍惊堂木,“刺杀本官的黑衣人已于狱中自尽,死无对证,可梅大人被倭寇绑架威胁,要他叛你无罪,若不是与你勾结,倭寇此举作何解释?梅大人大难不死,人证在场,你还敢胡言乱语!”
冯伟象立刻对梅子期怒目而视:“梅子期!你好胆!”
梅子期别过脸不看他,心中一片茫然的悲凉,攒紧了拳头。
此时,冯伟象明白,自己这次不仅丢了命,连家中老小都保不住了。
勾结倭寇是什么罪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从先帝末年起,倭人虽然还对大楚称臣,暗中却勾结东南沿海的大海|盗,为他们提供武器和人手,协助他们劫掠商船与沿海村镇。同时又年年上贡,换取大楚的庇护,很不要脸地声称这些都是被驱逐的浪人所为,他们自己也深受其扰。
朝廷是师出无名,不好撕破脸,老百姓可不管这些,凡是沾上倭人的,通通都能被唾沫淹死,所以不仅是冯伟象一个人完蛋,被判了这个罪名,往上说,祖宗声誉是彻底毁于一旦,往下说,就算是旁支的冯氏族人,也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冯伟象自然以为梅子期是照着文相的授意办事,恨得心头滴血,双目赤红,当堂怒吼起来,凄厉得如同厉鬼:“文谨礼!你收了老子的钱,还断了老子一族生路!老子下了地底都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连宿卫队长都被触动得叹了口气,虽然冯伟象在浙江作恶多端的证据是他和手下们一起查出来的,但到底是人之将死。
贾思远一瞪眼,立刻有衙役上去结结实实堵了冯伟象的嘴,免得他又攀咬出什么来。堂外百姓议论纷纷,书生们交换着眼神,不敢轻易说话。
谢九渊却是声色不动,最后一拍惊堂木,判道:“罪臣冯伟象,夺去官职,即刻推往江南贡院处斩,以儆效尤。圣上有仁厚之德,本官不予多增杀孽,灭族酷刑可免,抄家之罪难逃,本官就判处你抄没家财,父族流放西北,以慰江南百姓。两位翰林院学士,同流合污,篡改皇榜,判处革职,贬为庶民,流放关外,永不录用。”
没想到族人能逃死罪,冯伟象一愣,掉下泪来,竟还给谢九渊磕了个头。
两个宿卫架起他,将他关进囚车,一路上百姓们骂声不绝,手上也没闲着,将冯伟象砸得头破血流,到了江南贡院门口,冯伟象跪倒在地,一块长长的白纱挂在他身前,专司此职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利落地让冯伟象人头落地,血溅白纱,百姓中响起了叫好之声。
冯伟象的族人也站在人群中,他们满心仇恨,都记住了一个名字——文谨礼。
宿卫带走了谢九渊写好的奏折,快船送往京城。
至此,江南科举贿案尘埃落定。
他们多停留一日,便打点行装准备回京,这次他们回去,还得带上进京殿试的举人们,圣上特批举人们随官船进京,也是个安抚之意。
离开金陵城的那日,渡口跪了一地的百姓,给他们口中的“谢青天”送行。于是同行的举人们也都对谢九渊躬身行礼,是对他彻查贿案的感谢。
谢九渊心中五味杂陈,抬手道:“乡亲们,请起来吧,各位举人也不必多礼,本官查案乃是分内之事,不必如此。”
“是青天大人查清了此案,还了我江南考场、我江南书生一个清白名声,谢大人受我们一拜,理所应当!”
跪拜的人群中,一位书生慷慨激昂地说,于是百姓们纷纷附和,不肯起来,一定要跪送谢九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