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机会,工部尚书就提了给战船包铁甲的事,启元帝大方拨了款,却把款项直接掉给了文崇德,工部尚书也只得谢恩,秦俭的脸?c-h-a??好看一些,此时又拉长了个脸,还白了工部尚书一眼,把工部尚书气得内伤。
诸事议完,众臣再无可言,便退了朝。
顾缜退朝后进了御书房,不一会儿,三宝公公通传,说是谢光谢大人求见。
谢十一在翰林院踏踏实实蹲了三年,期间还修订了前朝残本《木风注》,在朝野清流与文人学士中都颇有美名,尤其是他不靠谢九渊快速升职这点,很受赞誉,如此,他依然是不骄不躁,甚为可贵。
今年正该给他挪挪位置,前几日谢九渊对顾缜提过,说谢十一似乎有外派的想法,他这个做大哥的心中不舍,可也不好违逆了弟弟的志向,被顾缜取笑了一通。
那么,这时候前来,估计就是谈及此事了。
“宣。”
谢十一战战兢兢进了御书房。
他不是天子近臣,进御书房的机会屈指可数,而且一想到冷若冰霜、威严凛然的启元帝还是自家“大嫂”,谢十一就很有给大哥跪下的冲动。
顾缜一眼就看穿他的紧张,心中好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道:“谢爱卿面圣所为何事?”
谢十一暗自调整了呼吸,恭谨一礼,陈词道:“陛下,臣自请外派历练,愿往山穷水恶处,为民生尽一份心力。”
“哦?”顾缜故作惊讶,“怎么,谢翰林不愿在朝为官?”
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谢十一反倒镇定下来,解释道:“回避下,并非不愿,而是若臣留在朝中,吾兄谢宪又是当朝右相,不论是好是坏,都会影响吾兄,吾兄之言行又必会影响微臣。臣不愿落人口舌,也不愿为吾兄平添是非。”
“况且,不做父母官,不知百姓艰难,不知小吏艰难。臣想做一些实在事。”
回想起当日与九郎的闲谈,自己点评谢十一有主见,其实当年的谢十一还差了几分,如今的谢十一,倒确实是有主见了。
见他有所成长,顾缜心中亦是安慰。
其实依照顾缜私心,也是想让谢十一去地方上吃吃苦头,这辈子目前为止,谢家兄弟虽然未生嫌隙,但分歧也清晰可见。顾缜着实不希望谢十一对谢九渊再生苛责,要不是前两年对地方的掌控还不强,未免重蹈前世云省的覆辙,顾缜早就送他下去历练了。
“好”,启元帝略一颔首,“既然谢爱卿有心,朕会考虑。也不急于一时,你暂且退下吧。”
谢十一没想到这么容易,微微一愣,喜上眉梢,心想果然趁大哥不在找陛下谈的策略是对的,他恭谨一礼,退了出去。
他出了宫门,照例徒步走回谢府。
路上经过犀桂坊,不由得停步,这犀桂坊是京中最豪奢的酒家之一,新开不久,因为特藏桂花酿名动京城,往来皆是富贵人士,谢十一盘算着过两天等小叔回京让小叔请客来这搓一顿。
想得正美,却见世子顾岚在犀桂坊门口下了马车,谢十一张口欲喊,眼神一冷,闭了嘴。
那迎接顾岚的,居然是文谨礼府上的一名谋士。
顾岚怎么会和这人混在一起?
第64章 大幕将开启
世子出宫建府, 启元帝特拨了内库供顾岚宴饮宾客, 于是世子府这夜灯火通明,笙箫不断。启元帝无子, 帝党与文党都愿意与这个唯一的皇族后代结交, 于是觥筹交错的席间, 谢九渊与文谨?j-ian??遥相对,谢九渊略一低头, 以后辈的态度遥敬了文谨礼一杯酒。
但最让文谨礼开怀的不是谢九渊这杯酒, 而是世子顾岚明显更亲近他的态度。
想想也是啊,都出宫建府了, 别说封王, 连个侯爵之位都没有, 再一想,虽然启元帝看似看重这个侄子,可顾岚他爹是谁?那可是九皇子,启元帝他娘可是九皇子按先帝遗命给埋的, 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启元帝见。
思及此处, 文谨礼对顾岚越发慈爱,笑皱了一张老脸。
闹了大半夜, 宾客散去,顾岚对着满堂残羹冷炙不知在想什么, 婢女入得堂来, 轻声禀报。
顾岚眉毛一挑,吩咐下人们收拾这些狼藉, 从席间挑了壶半满的酒,婢女乖觉地取了两个杯子送上,顾岚接过,没让人跟着,出了饮宴厅。
他慢悠悠进了后院,就见谢十一站在墙角,被府中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一脸窘迫。
“都退下吧。”
顾岚有些忍俊不禁,下令撤走了后院的侍卫们,侍卫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了他们二人。
谢十一讪讪一笑。
“没想到”,顾岚故意调侃他,“谢伴读这爬墙的爱好,竟是多年未改。”
谢十一跟着转身的顾岚走,进了后院的竹亭。谢十一边走边看,半是新奇半是熟悉,因为王府推倒重建时,在顾岚的要求下,参考了隔壁谢府的布局构造。
刚坐下,谢十一就辩解道:“我从前门大喇喇地进来,不是平白给你添危险?”
顾岚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谢十一,闻言又是故作惊讶:“本世子还以为,谢大人一身正气,要呵斥我结交乱臣贼子呢。”
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谢十一接过杯酒,一瞪眼:“微臣不傻。”
顾岚哈哈大笑,举杯相敬,满饮了杯中酒。
谢十一也陪着亮了杯底,自觉拿过酒壶为两个杯子斟满。
他们是年少相识,虽身份有别,不过因着顾缜与谢九渊的缘故,比旁人总要亲近些。他们两个出于种种缘故,都没有同辈好友,如今说是朋友,身份上究竟不合适,但感情上,对于二人来说,彼此都是唯一能不顾尊卑说句真话的人。
思及往事,又想到今夜宴请,谢十一面容沉静下来,轻声说道:“我来,本是想劝你不要冒险。”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想,依照陛下的为人,必然不会主动要你为饵,这接近文党的主意,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为的,是替陛下分忧。是不是?”
顾岚没出声反驳,那便是了。
启元帝果然不是这样的帝王,谢十一心中宽慰,又道:“但是我刚翻过墙,被侍卫发现的时候,想起了我上一次爬过这堵墙的事。那年你才十岁,我以为你会怕,但你没有,不仅没有,你还点醒了我。你的勇气和决心,我早就该明了。”
“我想,我若是按照原计划劝说你,跟你说这样会有多危险,又可能会留下多少骂名,恐怕你也不会改变主意。因为,这些你肯定都已经考虑过了。”
随着他的解释,顾岚原本因为心急想要完成重大计划而难免焦虑的心情,奇异地舒缓了。
说到这里,谢十一松了口气,面上露了个轻松的笑容,总结道:“所以,我就不劝、也不多问了。过一阵,我就要赶往黔西赴任,你我殊途,各自珍重。来日,若能朝堂再会,到那时,愿微臣与世子都能肩担重任。”
他执杯一敬,顾岚低头笑笑,也举起了酒杯,二人再干一杯。
谢十一刚执了壶柄,被顾岚按住了手,顾岚取走了酒壶,第三次斟满了两个小杯,举杯道:“那这第三杯,就由本世子,预祝谢大人一路顺风。”
顾岚有心靠近文党,必然是不会去给谢十一送行的。
第三杯喝过,谢十一起身,拱手一礼,告别了顾岚,又攀墙爬回了谢府。好在他自?j-ian??谢九渊练武,爬墙之姿倒是干脆利落,不算狼狈。
顾岚提着酒壶,出了竹亭,此时夜色如幕,漫天星辰,他靠着一棵移栽来的老桃树,高举酒壶,注酒入口,十足的潇洒落拓。不像个皇族世子,倒似个浪荡旅人。
得友如此,幸甚!合该痛饮。
可惜,日后再相见,是不可能再如今夜这般自在说话了。
若无意外,他就是未来的储君,君臣有别,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谢十一,都会严守君臣相处该有的距离尊卑。
哀哉!
地上树影婆娑,喝空的酒壶被顾岚砸碎于地,混入树影中,竟是分不清哪里是影子,哪里是碎瓷片。
“殿下?”
暗中守卫的锦衣卫关切地询问。
顾岚站起身来,自顾自走回了厢房,他身后即刻有人调来了婢女下仆,迅速将后院打扫?c-h-a??,不留痕迹。
谢九渊送走了调往黔西当知府的幼弟,紧接着,就又送走了谢镜清。
西北边患未平,水天镇的茶马行交易锐减,因为与水天镇茶马行交易的外族,多数都需要穿过马族的聚居地,如今战乱未平,极少有人冒险卖马,因此这几年,谢镜清的主要生意,是在户部的调派下捡起了“老本行”,他与伙计们带着大楚特产,通过羌乌西行,与周边国家贸易,比开茶马行赚多了。
谢镜清本就热爱不同风光,西域风情独特,若不是舍不得秦俭,他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往西跑,现在就是不催不动的状态,宁可少赚钱,也要窝在京城陪秦俭。
秦俭倒也不一定不喜欢他黏糊,这次是西域某国国王突然要迎娶某位美女,派人催着赶着要从谢镜清手里买最高档的瓷器与丝绸,黄金白银都不是问题,于是谢镜清回京没几日,也只得挥别了秦俭,匆匆赶往西域。
在城门口,谢九渊和颜悦色地嘱咐谢镜清的手下们多多看顾小叔,谢镜清心中自豪大侄子如此关心自己,乐呵呵地听着,卓远急匆匆赶来送了行,又急匆匆赶回了翰林院,中间文崇德路过,也过来道了句“保重”,谢九渊这才停了口,一挥手,让他们赶紧出发。
送完了人,谢九渊就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