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森把文件夹一合,道,最重要的是,那天沈丽11点也去了你们社区送衣服,看见王三神神秘秘进去,现场的鞋印也检查出来是他的,现在也已经派人接触那几个追债的了。
这不就结了!
张文森缓缓摇头,神色严肃,那你说为什么王泽的右手指怎么回事?血肉模糊的,法医检查少了一段,看伤口是被人剪了。
少了一段?穆无涯疑惑,忽而道:王泽抓伤了王三?检查他身上,一定有抓痕。
问题是,已经检查完了,没有抓痕。
穆无涯在原地绕来绕去,时而低头深思,时而眉头紧皱,那不对呀?为什么呢?王泽的右手为什么会被剪?凶器又是什么?
穆无涯走到张文森的办公桌上要照片,看到照片上王泽清理后的右手指,被剪得血肉模糊,几乎露出森森白骨,纹理却很整齐。
王三拒不认罪,最后也只承认,他将王泽打晕了,开了车走,没有剪过王泽的手指头,他走的时候王泽还活着。
穆无涯带着丁泽和张文森去吃小龙虾,这时候正是吃虾的时候,火龙的大龙虾加上辣椒红油,坐在树荫下,吹着小风,喝着啤酒,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惜我是狗不能喝o(╯□╰)o
穆无涯在丁泽热切的目光下,给它放了三只小龙虾,穆无涯看着丁泽,道:狗不能吃太辣太咸的,会掉毛的。
汪!不,就要吃!
穆无涯无法,又给丁泽加了两只。
哟,还这么聪明?张文森笑。
是啊,专挑好吃的。穆无涯无奈笑道。
谁说的,啤酒我就没喝。
把龙虾含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咬着龙虾钳子,然后辣的不停吐舌头,想喝水,在丁泽身边转来转去。
穆无涯找老板娘倒凉白开,张文森眯眼看丁泽,嘴角划出一个弧度,把啤酒倒在一次性碗里给它,丁泽瞅了他一眼,舔得欢快。
穆无涯端着水回来,看见丁泽面前一次性碗里的淡黄色液体,丁泽抬头对他一笑,抬脚歪歪扭扭走了两步,打翻了剩余一点酒。
穆无涯哭笑不得,你干嘛啊,狗不能吃这些的。
再次醒的时候,丁泽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外面的天阴阴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有些凉。
房间里有些暗,但丁泽还是能看见丁泽穿着白T大裤衩在房间打电动,红衣小人哀嚎一声,屏幕闪烁一下,现出大大的GAME PVER一跳一跳。
穆无涯回头看丁泽一眼,道,怎么?醒了?
丁泽汪的叫了一声,穆无涯起身跳跳,走,出去吃好吃的!
穆无涯出了门顺着巷子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今天吃啥啊?
丁泽领着穆无涯去了筒子楼那边,那边的菜市场入口,有很多好吃的,每次从那里走过,我都口水直流。
9点多,菜市场人头涌动。
两边小摊,有煎饼、烧饼、混沌、豆皮酸辣粉,还有各类清粥甜豆腐脑儿,有好几家拼了桌椅板凳的,真是好不热闹。
不过今天的小摊上,有一对熟悉的身影。
沈丽正领着王军站在一个简陋的小摊上炸油条,小摊上焦香的香味散发,他们周围围了一圈儿人。
沈丽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忙着,王军在旁边帮她收钱找钱。
穆无涯叫了混沌、烧饼油条,给丁泽拌了一小碗,直到他们吃完,周围的客人才少了。
沈丽正坐在小摊后拿着剪子裁布,膝盖上针线筐里一应俱全,一剪子下去,布咔哧咔哧剪成两段,整齐又笔直,她手上似乎戴了一双医用塑料手套,戴在手上特别贴合。
穆无涯上去,道:2块钱?
沈丽笑容满面、摆手不要,算是请你的。王军也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显得明媚而可爱,带着小孩子的朝气。
也好,下次我多叫几个人来吃。穆无涯笑道,你会做衣服?
沈丽把后发挽到耳后,笑道,什么会不会的,也就是拿这挣点生活费。
学了很久吧,你怎么还带着手套?
沈丽继续垮垮垮裁布,穿针引线,以前是手糙,怕把布勾坏了,现在还在卖油条,手上的油老觉得擦不干净,怕弄脏了。
丁泽站在穆无涯旁边,闻着油条的香味,立起腿来一下子扑到在沈丽身上,针线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鞋垫儿、棉布针线等。
穆无涯帮忙捡起,然后看了一会儿,道,那我走了,丽姐。
油条摊没人,沈丽拿着剪刀裁布,剪刀是一把老式大剪刀,红红的胶皮包裹着剪刀把手,剪刀韧面锋利、闪着寒光。
有什么在穆无涯脑袋里面一闪而过,丁泽回头,黑亮幽深的瞳孔注视着沈丽的动作。
第八章
穆无涯把家里东西整理了,去公司拿离职文件的时候,办公室里人均穿着正式的黑西装。
怎么了?
今天是王总葬礼,去不去?
穆无涯点点头,去人事科拿了东西,便跟着同事一起过去了。
王泽的妻子是一位慈善温婉的女子,长得不甚漂亮,却自有一股安宁气息,此时却眼眶通红、蹙眉默默流泪。
王泽的儿子是一个特别淘气的小孩儿,王泽说他时总是一副无奈又欣喜的表情,每每加班,他儿子都会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那时候他的声音总是稚嫩而天真愉快的,此时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紧紧牵着母亲的衣服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接受众人吊唁。
葬礼是灰色的,来往宾客挤满了本就不大的房间,大家沉默不语,再能说的人在这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中年丧夫,少年丧父,两方父母、独子,这一大家子的负担都将落在这女子一人肩头,言语在这种时候,变得何其无力。
请节哀。
王泽的妻子抬头看了穆无涯一眼,道,谢谢您以前的照顾,这次意外,也感谢您的帮助,让阿海的死因能够真相大白。
穆无涯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
那天雨下得很大,似乎要抹掉夏日沉闷已久的燥气,哗啦啦的水花像是天地间垂下的珠帘,一朵一朵绽放的白花绽放在汇聚的汪洋上。
穆无涯和丁泽站在一棵浓密的松树下,豆大的雨珠仍旧不间歇的滑落。
警车乌拉乌拉的进来,却被雨帘湮灭了声音。
筒子楼里,两名警官带着一个女人下来,一名警官跟在身边,塑料封着一把大红的剪刀,他们身后跟着一个12、3岁的小男孩儿。
大雨滂沱,淋湿了他们的衣服与面庞,看不清楚是雨是泪。
女人似乎极度悲伤,她居然挣脱了两名男警官的桎梏,转头抱着小男孩儿跪坐在雨中。
而那个一直以来沉闷、沉默与乖戾的小男孩儿,此刻居然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他紧紧抓住女人的衣服。
几名警官围在他们周围,女人一直沉默,小男孩儿似乎在大声说着什么。
女人温言安抚着小男孩儿,小男孩儿埋在女人怀里,女人的神情看起来温和极了。
女人站起来和小男孩儿作别,她转向警察。
而变故就发生在这分秒之间
女人夺了被塑料封着的大红剪刀,毅然决然将剪刀插入自己的腹部。
女人倒在漫天雨帘之中,红色血液化在水里,犹如晕染着的大红牡丹一般,艳丽凄美。
妈妈小男孩儿尖利而悲戚的童音穿透雨帘,刺透我们的耳膜。
穆无涯慌忙冲过去,丁泽跟在穆无涯身后。
警察们瞬间乱成一团,然而,还来不及叫救护车,沈丽便没了呼吸。
王军坐在警车上,抱着沈丽,孤零零的瘦小的身体,水珠从他身上滴落,浸湿了他身下的座位。
王军。
王军不回答,他变回了那个沉默不语、没有一丝涟漪的古井。
别伤心。穆无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沈丽是王军唯一的亲人,可是,他还是对张文森说了。
王泽的案子了结,材料也都整理上交。
我是不是不该说的?穆无涯有些迷茫自语道。
张文森椅座在桌边,端着咖啡,带着黑框眼镜,道,你说呢?
王三背后偷袭王泽,将其打晕,偷了钥匙,避开监视器开到西郊黑市卖掉,而沈丽当天去小区送衣服,正好目睹了一切,为了彻底甩掉王三,沈丽穿着给王三做的鞋子,在王泽的伤口上补了一下,王泽死前挣扎在沈丽胳膊上抓了一个血印子,指甲缝里残存着沈丽的血肉,沈丽情急之下,把王泽的指头剪了。
沈丽的作案工具,分别是,黑砖,大红剪刀和一双医院透明胶手套。
穆无涯顿了一会儿,摇头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杀害另一个人。
第九章
王军被奶奶接回家中,生活恢复了平静,除了筒子楼里经常能听到女人们对于沈丽那件事的讳莫如深。
秋风起,夜渐凉,栾树披上了金纱,合欢换上了粉裙,海泽公园的青石板上落满了一层细细软软的小黄花,而丁泽,也重新开始了新生活,他已进入警察入职培训。
丁泽正游荡在街道两旁,车水如龙,行人神色匆匆,据说北京路上有一家大医院,医院附近的水果鲜花摊位不要太多。
二傻三狗组每日追着丁泽要那剩下的一个半西瓜,天呐,一只流浪狗而已,自己吃饱就不错了。
无奈之下,丁泽只好开始了东奔西跑的生活。
今天下午,无论如何我也要偷一只西瓜回去!
丁泽发下了宏大誓愿,必然不能躲懒发呆睡觉,趁着太阳还挂在天边,丁泽踏着五彩霞云,哒哒哒的朝着目的地行进。
偶一扭头,丁泽居然看见了穆无涯。
巴黎风情咖啡馆内,橱窗干净明亮,能够看到里面对坐的一对男女,男的阳光帅气,女的利落飒爽,俱言笑晏晏,眼含秋波。
吓,不是才刚刚和交往三年的女朋友分手?居然这么快又有了新的?丁泽心中吐槽,但也不忍破坏他在新女友面前的形象,只好视而不见,谁知这个没眼色的,居然抛下女朋友走出来了。
穆无涯虽然有些黑,但身材好脸蛋俊,运动衫卡其色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身躯,将满身的野气一收,居然也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儒雅。
穆无涯似乎格外开心,看见丁泽便露出八颗白牙,蹲下来给它一颗糖,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
丁泽自然是不能说人话的,只好汪汪吐槽,怎么,你能交新女朋友,我就不能出来逛逛?
穆无涯看丁泽吃完糖说了两句话便又回去了,他冲那姑娘一笑,说了什么,两人一齐看丁泽。
丁泽遥遥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朝医院走去。
医院很大,看病区和住院部分成了两个部分,看病区的医院在大马路上,而住院部则在马路往里一个巷子里,周围树木葱郁,大多是居民区早餐店,倒有几分幽静。
住院部对面则是一溜儿水果摊,各式水果摆放得整整齐齐,擦得锃光瓦亮,有的分装在果篮内,裹着长卷彩色蝴蝶结,还有一些小贩拉着一小皮卡的苹果西瓜卖的,这些相对便宜些。
遥遥的,丁泽就看见正在水果摊前面空地上玩耍的三只狗,一黑一黄一花,脏兮兮的肚子也大得垂在地上,正一齐追尾巴。
丁泽一步步踏进,那三只狗立马站了起来看它,似乎丁泽再靠近一步,它们便要冲上来。
丁泽站在原地摇尾巴,它们看丁泽不再靠近便继续蹲坐、玩着游戏。
一个摊贩扔了一个坏掉的苹果进撮箕,三只狗立马摇着尾巴过去,挤在一堆分吃。
又有摊贩扔了西瓜、蜜桃、葡萄进去,不过都是坏的,瘪瘪的软软的,一掉在地上便摔烂了,流出粘稠的汁液。
丁泽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坏掉的水果,而是新鲜美味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