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少爷在得知他两日前就被许配给雍王后便气坏了,沉着张脸在桌前坐了半个时辰,然后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去前院找老爷要说法。
眼看日上中天了少爷还没回来,梦寒心中担忧却说不出口,只能一再宽慰自己少爷虽然心中有气却不是个没分寸的。何况少爷再怎么说都是老爷的亲生儿子,马上又要嫁与雍王为妻,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雍王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伤了少爷吧。
可事实就是,在这件事上梦寒着实低估了齐遥清的愤怒程度,也高估了齐萧肃的智商。齐遥清根本就是做好跟父亲撕破脸的准备去的,而齐萧肃也压根就没顾忌到这会儿跟他叫板、甚至被他砸伤头的儿子将是未来的雍王妃。
梦寒死死盯着齐遥清那道伤口,眼泪簌簌的就往下落。少爷的担心她明白,本就是个处境尴尬的次子,如今又被许给雍王为妻,惦记他的人可就更多了。平日里安分的呆在院里头都能被频频揪出错来,这次被老爷打伤了额头,若被有心人瞧了去还指不定怎么诽谤呢。
少少爷,咱们还是快进去吧,奴婢帮您处理下伤口,若是感染可就糟了。待稍稍镇定些,梦寒赶紧引着齐遥清往院里走去,还不忘顺手关上大门谢客。
梦琪,快去拿伤药!刚进院门,梦寒就对着前厅正在替来客沏茶的梦琪喊道。
梦琪闻声跑出来,只一眼便看见了齐遥清额上的血窟窿,登时大惊失色道:哎呀!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齐遥清叹了口气,心想先前的借口恐怕又得用一遍了。
我
谁知他才刚说了一个字,旁边的梦寒便着急的打断道:什么怎么了,还不是在前院弄出来的!行了梦琪,别说了,快跟我去拿伤药来才是真的!
说完,梦寒也不管身边站着的齐遥清和屋里坐着的客人了,拉起梦琪的胳膊就跑。
留下齐遥清一人站在前厅门前无奈扶额:自己两个丫环这做事风风火火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哎哟,我说小清清,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莫不是偷偷去春香楼寻欢时不小心被人用砖头砸啦?
略显轻佻的声音自内室响起,嘲弄意味十足,齐遥清这才记起原来屋内还有个人。只不过一想到自己如今这副头破血流的样子要被这人看去,他就觉得头疼
一进屋,齐遥清果然看到主座上正四仰八叉的斜倚着个紫色身影。只见他两只胳膊大大咧咧的搭在扶手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丢给了椅背,两条腿更是直接翘到了桌子上去,好不自在。
齐遥清也不跟他计较,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喝了口茶讽刺道:死猪腰,有没有去春香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假如你再不收敛点,可就真要把你爹那首辅的颜面都给败光了。
原来这紫衣男子正是当朝首辅的独子,也是齐遥清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不过瞧他现在这坐姿,哪还有点贵家公子的样子
哎我说小清清,你说我也就算了,怎么老喜欢把我爹绕进去啊!紫衣男子不悦的撑起身,气愤道:还有!不许再叫我猪腰了!我堂堂首辅公子,居然被你天天叫成猪腰,简直是太过分了!
这么多年来,他的抗议齐遥清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于是头也不抬的回敬道:嘁,不叫猪腰那叫什么?朱耀紫?还是朱公子?难不成朱少爷?这不都一个样么。
闻言,朱耀紫成功黑了脸。
他最听不惯的就是人家喊他的全名朱耀紫了,怎么听怎么像猪腰子。天知道他那个学富五车、文采斐然的首辅老爹当年是怎么想起来给他取这么个破名字的!
不过对于儿子的愤怒,阑朝正一品首辅朱奉堂朱大人却是丝毫也不上心,他的解释是:紫气东来、光耀门楣,耀紫二字乃是为父对你最高的期望,那些市井流言又岂是你该关注的?切莫失了身份!
就这样,朱耀紫成功被他老爹气得两眼直翻,却还偏偏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反正我不管!小清清我告诉你,你喊我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喊猪腰!尤其前面还老加个死字,你就这么想咒我死吗!一想起从小到大齐遥清给他起的各种外号朱耀紫就头疼。
齐遥清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改口道:蠢猪腰。
朱耀紫顿时气结:小清清!你就是这么对你最好的朋友的?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看错你了!
他果断使出杀手锏,心想:难不成这岌岌可危的友谊关系还换不回齐遥清的浪子回头?
可惜齐遥清依然是先前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悠悠的叹了句:唉,你这猪腰怎么跟皇后和赵氏一样无聊呢。
就这样,和以往的多少次一样,这一回合朱耀紫再度惨败。
对此齐遥清风轻云淡:这是命定的结局,任你朱耀紫再怎么翻腾都是改变不了的。
是谓:人贵有自知。
不过眨眨眼,朱耀紫忽然一下子弹坐起来,问齐遥清:对了对了,你还没说呢,额头上这么大个洞到底是谁给你弄的?我猜赵氏那个女人虽然蠢了点,但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你过不去吧。
这就是齐遥清和朱耀紫了,他们打小一同长大,鸟蛋一起打过,蚂蚁一起烧过,管家一起耍过,基本上你能想到的坏事他们都一起干过了。十几年的情分造就了如今的他们,即使之前吵的再凶,只要一听到对方有难便会立刻放下全部不满,义无反顾的挺身而上。
第4章:算计
要真是她反倒好了,至少我能以此为由名正言顺的跟皇后一脉翻脸。可惜唉,这种事除了我爹还能有谁?齐遥清无奈摇头。
不是吧,还真是你爹啊?朱耀紫闻言瞪大了眼,但惊讶片刻之后却了然的点头道:也对,你爹呵呵,从小到大没少打你就是了。
不过再怎么说你马上都要嫁给雍王当王妃了,你爹怎么下手还这么狠呢。朱耀紫恨铁不成钢的捶了捶腿:王妃可是超一品的阶衔啊,啧啧,从此以后整个盛国公府的人见了你都是要磕头的,他居然也不知道收敛点,简直是猪脑子!
这朱耀紫朱大少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赐婚这档子事他不提也就罢了,一提齐遥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两日前圣旨就下了,事到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我九日后将要嫁去雍王府,可我这当事人居然还是今晨听人偶然提起才知道的!你个死猪腰知道了居然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嗯?害我硬生生拖了两天,如今就是想拒绝都来不及了!
皇帝的话比天高,圣旨一旦出口便轻易改不得。皇后既是成心要把他弄去雍王府又岂会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怕让整个国公府都瞒着他也是皇后授意的,毕竟多拖一天是一天,时间拖得越久他反抗成功的几率便越小。
谁知朱耀紫闻言却是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惊愕的问:什什么意思?难道你是今天才知道这事儿的?
自古以来圣旨都是要本人亲自跪接的,更何况是赐婚的旨意!没想到国公府居然敢瞒着齐遥清直接替他把旨接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弄不好要砍头的啊!就算他家出了个皇后也不该这么放肆啊。
脑海中浮现出皇后那张雍容华美却冷漠狠厉的脸,朱耀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此时齐遥清并不答话,只是拿眼睛斜他。
嘿哟,难怪了难怪了,我见你这两天一直没动静还觉得奇怪来着,没想到原来你根本就不晓得有这回事啊。
朱耀紫无比同情的看着齐遥清,那叫一个感同身受:唉,要说你那国公老爹也真是的,傍着个皇后女儿嚣张成这样,连儿子都肯害。还有你那个大哥,前两日我还听说他在春香楼跟人抢头牌,居然把定北侯家的三少爷给打了。啧啧,亏得定北侯跟你老爹交情一直不错,不然肯定有的闹呢。
他大哥这件事齐遥清之前也略有耳闻,听说是那日齐皓远喝醉酒跟人吹牛,说他无论何时去春香楼都是第一头牌伺候,可对方似乎并不相信。那春香楼是京都第一大风月场所,头牌玉见薇更是多少朝中大员心尖尖上的人物,就算齐皓远是盛国公世子,却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对于别人的质疑,齐皓远自然很生气,他认为这不仅仅是对他一个人的轻视,更是对整个盛国公府的轻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错,齐皓远还真就带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去春香楼,跟老鸨指名要第一头牌作陪。
谁知那日见薇姑娘正好被定北侯家的三少爷点去了,抽不得空。齐皓远扑了空,在一群人面前颜面尽扫,又怎肯罢休?
于是便有了那狗血的一幕盛国公世子大闹春香楼,直接领人踹了三少爷的门。据说后来还有人透露,当时那三少爷和头牌正在房中寻乐,被齐皓远这么一搅,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戴好就被直接一拳打出了房门
定北侯如今年近七十,那三少爷又是他与正夫人唯一的儿子,从小被正夫人捧在手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哪受过这般大的委屈?
结果不言而喻,三少爷跑回家,哭天抢地要他爹去国公府讨说法。亏得定北侯跟齐萧肃的交情一向不错,最近又看中了江南丝布的生意想跟国公府合作,虽然中途出了这种事,但为了大计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否则哪那么容易摆平。
话说你大哥后来如何?有没有被你爹罚?朱耀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老爹非把我揍趴下不可!
齐遥清白他一眼:那你还天天偷着赶着往春香楼跑?也不怕哪天行云雨时被人把命根子给踢断了。
朱耀紫:
不是他没话回,而是他实在弄不懂,为什么自己随口一句感叹都能被齐遥清演变成人身攻击!
还有,齐遥清你到底是怎么用这么正经的样子说出那么不正经的话来的啊!
幸亏齐遥清还算有点良心,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接着之前的问题道:估计我爹最多也就训他两句,毕竟齐颂锦入宫以后我爹越看他越顺眼,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会说。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可朱耀紫却是懂的。看齐皓远越来越顺眼的结果不就是看齐遥清越来越讨厌了么。
哼,谁说老爷训斥大少爷了?奴婢可是听闻老爷本还有些生气的,可一听大少爷说他是为了国公府的颜面才这样做时就什么气都没了。后来还赏了他好多东西呢!
说话间,梦寒和梦琪已经捧着一大堆药回来。刚走到门口,听见里头齐遥清与朱耀紫的对话,梦琪就忍不住插了句。
哦?还赏东西啊?
朱耀紫一听眼睛瞪的老大,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说小清清,你那个极品老爹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放着你这么好个儿子不要,居然去喜欢那种货色,啧啧,真是越老越糊涂。
虽然朱耀紫的话已经说的很难听了,但齐遥清却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在他看来,朱耀紫说的没错,齐萧肃这个父亲确实当的不怎么样。
不过有些话彼此心里明白就好,面上却是提也不能提的。所以他还是叹了口气,正色道:这种话在你那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国公府还是少说为妙。毕竟隔墙有耳,皇后和赵氏安插了多少人在我这儿我至今心里还没个数。
说完他又看向梦寒和梦琪:还有你们两,不要以为院门一关就安全了,这清水苑再怎么说也归在国公府的范围里,像刚刚那种话要是被大少爷或者夫人的人听去那还了得?祸从口出,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们说出议论主子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