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良久,魏延曦终于先叹了口气,扭头问道:遥清,原谅我,好么?
臣并未怪过王爷。
齐遥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见魏延曦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难看了几分,赶忙又补充道:臣的意思是,王爷所为之事都是人之常情,换做臣也会这样做,所以王爷无需向臣道歉,臣并没有理由怪您。
目光无意间触到魏延曦的下唇,只见上头血迹已经慢慢干涸,留下暗红色的痂印,乍一看倒是有些可怖。
齐遥清忍不住蹙起了眉,刚刚突然被魏延曦如此粗鲁的对待,他一时怒火攻心,那一口咬的并不轻。想来流了那么多血,魏延曦应该也挺疼的吧。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刚刚他吻自己时,自己心里似乎只有股被羞辱轻视的怒气,却并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对这种行为的排斥。
是的,齐遥清愕然发现,他竟然并不讨厌魏延曦亲他!
他头有些晕,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件事。他刚刚被一个男人吻了,虽然这个人当了他一个多月的夫君,但就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而言,似乎不应该没有排斥啊
齐遥清懊恼的揉了揉额头,觉得自从嫁进雍王府以后自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自持全没了,终日身处在纠结与混乱之中,当真恼人!
魏延曦虽然苦闷的将头埋在掌间,但余光却时刻留意着身边的齐遥清。一见齐遥清揉额头,想也不想便抬头问:可是头疼?
听到这话,齐遥清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诧异的看向魏延曦,只见他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心蓦然便有些软了下来,齐遥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摇了摇头:不疼,有劳王爷挂心了。
嗯,不疼便好。魏延曦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忽然皱起眉,犹豫着跟齐遥清说:其实你没必要与我这般生疏,我见你与别人交谈时也没这样拘谨,可每每到我面前便疏远了。
他是真的不希望齐遥清跟他这般生疏防备。相比之下,他更希望见到的,是那日回门之前在主街上对天下局势侃侃而谈的齐遥清,是那日主院里对国公府一众人嗤之以鼻的齐遥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提防着他。
当然,魏延曦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若想融化这层寒冰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所以他也没指望齐遥清立刻就能像对朱耀紫那般热络的对自己。
礼不可废。齐遥清这次只回了四个字。
果然如此。
魏延曦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所以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
那么,遥清,别走,好么?
第51章:留下
齐遥清定定的看着魏延曦,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似的。他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锁在自己身上,若是细看还能看出一丝忐忑不安来。
今日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直至此刻他还有些回不过味来。魏延曦撕了他的休书,吻了他,霸道的把他抱回主院来,还一遍一遍的说喜欢他,希望他留下来。
而看魏延曦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这算是魏延曦心迹的剖白么?
齐遥清觉得有些头痛,这样的魏延曦是他从未见过的,褪下了坚硬冰冷的外壳,露出一颗温暖柔软的心。此刻的他像极了犯了错误的孩子,唯唯诺诺的跟在大人身后乞求原谅,委屈的不行。
有了这个认知,齐遥清觉得心又不禁软了几分原来再坚强冷漠的人在私底下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还真是有趣。
其实自己也并不讨厌他吧,甚至可能在国公府门前他第一次朝自己伸出手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人,自己永远也不会讨厌
兴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留下来继续做他的王妃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王爷是不打算放臣走了?他忽然问。
魏延曦想都不想就摇头:不放。
休书也不给了?
不给!
可假如臣一定要走呢?
这魏延曦愣了下,眉宇间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还是被坚定取代,再度摇头道:不准!
齐遥清失笑,还真是个霸道的人。
他面上还是那往日的温润平和,对魏延曦点了点头,那好罢,臣答应王爷。
听到答应两个字,魏延曦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里头波光流转,连带着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也难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不过王爷,臣有条件。
谁知齐遥清下一刻忽然竖起一根指头隔在他与魏延曦之间,成功让魏延曦的笑意彻底凝固在脸上。
居然又有条件
魏延曦有些郁闷,当初他夜访王妃院的时候,齐遥清就曾跟他谈过条件,两人约好若是有朝一日小七姐姐被寻到,他就要给他一纸休书,还他一个自由之身。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初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条件如今竟惹出这么多麻烦,害他差点丢了老婆。所以眼下魏延曦当真是怕死了齐遥清的条件。
嗯,你说吧他有些不甘心的应了声。
他的沮丧齐遥清看在眼里,心中好笑不已,可面上却不显分毫,兀自说着:王爷,虽然臣答应留下来,但却不是因为王爷先前的话。王爷说喜欢臣,呵,说实在的,臣并不相信。
我
王爷莫急,容臣把话说完。
见他话音刚落魏延曦就急着要辩解,齐遥清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道:这一个多月来,臣虽顶着个雍王妃的名头,与王爷同住一座雍王府,但一直恪守君臣之礼,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是以王爷今日忽然说这话,臣一时间确实无法接受,这点还望王爷能谅解。
这个自然。魏延曦从善如流的点头,你愿意留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原也没想过你会对我上心。
说到这里,魏延曦不免又有些沮丧,虽然他从未尝过情滋味,但这十年对小七姐姐的执念却让他明白,一厢情愿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男妻
不过这也没关系不是吗,只要他愿意留下来,继续做自己的王妃,魏延曦相信,终有一日他能让这种一厢情愿变成两情相悦!
他在战场上百战百胜,若是如今连自家王妃一颗心都俘获不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对外人说自己战无不胜?
是以在魏延曦眼里,情场也是战场啊
所以臣的条件是,还请王爷莫要逼臣,给臣一些时间,容臣好好想想。王爷意下如何?
魏延曦听完愣了愣,感情折腾了半天,这条件居然这么简单?
好。他点点头,你若不愿,我断然不会逼你。
那便好。齐遥清微微颔首,顿了顿却忽然又调笑似的补了句,可若臣不愿,王爷可会放臣离开?
不放!魏延曦不假思索的答道。
臣不过是随口一问,王爷不必担心。见他神情又有些紧张起来,齐遥清笑着摆了摆手,起身朝魏延曦行了一礼道:若是王爷无事,臣便先回去了。
既然决定不走,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以往两人之间一贯冷冷淡淡,如今魏延曦乍然解开心结,温言软语对他百般示好,齐遥清虽心有所动却到底还有些防备。
说来可笑,以前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冷眼相对,自己尚还能维持面上的恭谨淡漠,不因为他的言行而扰乱心智。可如今这人忽然放下身段,好言好语相留,齐遥清倒说不出狠话来了。
直到这会儿他才慢慢发觉,兴许自己骨子里也是不想离开这座王府,这个人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后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里。王府众人都或早或迟的发现,这王府后院的格局好像出现了不小的倾斜。往日里最得宠的薛侧夫人这段日子忽然低调了起来,整日整日的锁在自己院中足不出户,连主院都不去了。
而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自然是王妃居住的院子。王府下人们都很奇怪,以往王爷甚少关心王妃的近况,更是从未踏进院门一步,可最近王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总遣人往王妃院里送东西不说,连自己都成天巴巴的往那儿跑。虽然每次基本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罢了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王爷去找王妃的脚步!
遥清,这是皇兄刚赐下的南海东珠,个个颗粒饱满,价值连城,你看看可喜欢?
是日,魏延曦刚上完早朝就忙不迭的跑来齐遥清院里,把一匣子珍珠献宝似的捧到齐遥清面前。
齐遥清本是坐在书桌前看书的,看魏延曦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冲进内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往日里也不曾看出,这人竟这般莽撞。
他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跟着站起身,淡淡瞥了眼匣子里装着的珍珠,朝魏延曦行了一礼,道:王爷,臣是男子,不配珍珠的。
魏延曦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早上一得到这好珠子就快马加鞭的跑回来想给齐遥清,倒忘了自家王妃也是男儿身了。
他盖上盒盖,有些尴尬的对齐遥清说:呵呵,是本王忘了,忘了啊不过这么好的珍珠,不然你先留着,等下次回府的时候捎带些,好打赏府中女眷?
齐遥清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也知道这珠子的确是难得的佳品,不过联想到国公府的那群人他实在提不起送礼的兴致。
王爷,臣与家中的关系您也是知道的,这么好的珠子您委实不必浪费在臣身上。
他说话声音清冷而平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与往日无差。魏延曦觉得自己初得东珠时的那一头热度都快被彻底浇灭了。
也对,是本王疏忽了他兴致缺缺的点点头,将匣子收回袖间,叹了口气,打算离开。
王爷。
谁知下一刻齐遥清却出声拦住了他。
嗯?
齐遥清眉头微蹙,眼神在魏延曦的脸和他手中的匣子间流连了片刻,忽然轻声叹了口气。这人一片好心,自己实在不该这般无视。
王爷,珍珠多为女子佩戴,依臣之见,王爷可以散给几位王姬,一来显得王府出手大气,吃穿用度皆为上品,挡去外头的闲言碎语,二来也能证明王爷心中惦记她们,未有偏颇,免得几位王姬心中不舒坦。
齐遥清说出这话自然是有他的考虑的,一般大宅后院的纷争大都起源于丈夫的宠爱和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王府也不例外。
最近魏延曦日日得了空便往自己这里跑,但凡有好东西也肯定第一个往自己这里送,虽然几个侧室嘴上不说但心中定是有怨的。他这两日也或多或少的听到些下人间的闲言,虽说无伤大雅但总归对王爷的公正有所影响,如今既然用一匣子东珠就能摆平,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他虽计划的好好的,但魏延曦却根本不关心这些,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她们说她们的,你莫要理会,这么好的东珠给她们可惜了,倒不如下次替你打一套茶具嵌进去来得好。
说完,他还自鸣得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满意。
可怜齐遥清真叫无奈,打成茶具做装饰?雍王殿下还真是想得出来,这些东珠一颗都价值不菲,他不送给女子居然想起来要打茶具
真是暴殄天物啊
齐遥清想了想,这样不行,便又劝道:王爷,这般不妥。您近日赐了臣不少东西,这盒东珠臣实在不敢再霸着了。臣记得您以往最宠爱薛侧夫人,如今一下子受了冷待,侧夫人心中定然委屈,不如王爷今夜去看看她,顺道带些东珠去安抚一番可好?
想起前两日薛含雪来给他问安时那张苍白的脸,以及眸中隐藏的深深恨意、言语间毫不避讳的讽刺,弄的两人之间好像隔了血海深仇似的,齐遥清只有无奈摇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