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那太麻烦你了,”里奥微微笑着,“你知道这不是我平常住的房子,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我才和蒂亚戈搬回来住——杰拉德度假回来了,我和蒂亚戈要搬回去了。”
施魏因施泰格恍惚着,坠入云雾,又从云雾中跌出,他过于习惯这个临时组成的家,还没想过未来要如何,只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同里奥和蒂亚戈住在一起,里奥对他态度疏远也罢,蒂亚戈不知道自己是他父亲也罢,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可现在……
“里奥……”
“你有波多尔斯基,他是你男朋友,”里奥轻声说,像朋友劝导一般,“我也有我的家庭,我们暂时住在一起……这段时光很奇妙,我过得很愉快,蒂亚戈也是,和你在一起就像多了一个朋友一样,但我们都要回归到自己的世界里,”里奥看了眼蒂亚戈,“这段时间你就当做是度假好了,放松一下心情,之后就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了。”
听见里奥提起卢卡斯的名字,施魏因施泰格一阵头疼。无论他如何选择,他的生活里都有个大活人在等着他,卢卡斯喜欢他,他知道,那喜欢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久到施魏因施泰格不敢承认,面对卢卡斯长久又深厚的感情他束手无策,卢卡斯偶尔提到有多喜欢他时施魏因施泰格总是会条件反s_h_è 地去吻他,他只是不想听,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回应——虽然在一起,却仍觉得他们在恋爱中的付出不平等。施魏因施泰格悉心照顾着卢卡斯,心中却清楚知道这种生活上的照料与卢卡斯给与他的爱恋相比不值一提。
“波多尔斯基还在等你回去,你只想着我和蒂亚戈的话,他怎么办?”里奥问,语调缓慢,声音也轻,想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清似的,“这段时间我们有时会上床,已经很对不住他了,不能再错下去。你耽误了和他的度假,现在假期还剩一半,尽快过去吧。”
施魏因施泰格沉默不语,里奥为今天的谈话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德国人没有立即炸毛和反对,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你又要把我推开吗?”施魏因斯泰格问,声音温柔如旧。
“我们不只有自己要考虑,你有波多尔斯基,我有杰拉德,还有蒂亚戈。我们不能把他们的生活也变得一团糟。”
“只因为他们吗?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你就会接受我吗?”
里奥不做声。
“我想留在这儿——不是因为我是蒂亚戈的父亲,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有办法让我不喜欢你,我会离开。可你对我的态度已经够惹人烦了,我想不到你还能用什么方法让我讨厌你。”
德国人压低声音说,字字清晰,里奥诧异地抬起头看他——这些天他断续说过几次喜欢,却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这次说得明白无误,再不能将这当做随口说出的词句随意对待了。
“可我们能走到哪呢?”里奥问。
施魏因施泰格没有答案。一阵大风忽然吹过,顿时两人都睁不开眼睛,施魏因施泰格拉起左侧大衣的领子遮住里奥的脸,并附身吻住他的嘴唇。
因为里奥也并不清楚的缘由,这次他没有躲开。
那天的话题无疾而终,两人谁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打算,施魏因施泰格继续在这里住着,兴致高昂地陪着里奥和蒂亚戈,收拾着房子里外,精心准备着三餐。
这栋房子的院落宽敞,墙边种了一大排树,一共有十几棵。这年天气不好,忽冷忽热,雨水也少,那些树是喜y-in的植物,这样的天气走了一遭,叶子大片大片掉了好多。一天夜里刮了大风,清早起来竟已是满地落叶了。蒂亚戈兴奋极了,要去叶子中玩。里奥和施魏因施泰格把叶子收集到一起,集中堆在一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厚厚的落叶地毯,蒂亚戈在上面又跑又跳,又是踢球又是打滚,他在叶子中疯跑,一面叫嚷着,玩得开心过头甚至喊破音了,从叶子堆里恋恋不舍爬出来时,已经一面咳嗽一面走路了。
“今天高兴吧?”里奥问。
蒂亚戈咳嗽着点头。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明天还让你玩儿,但不许这样大喊大叫了。”
蒂亚戈双手捂着嘴,不住地点头。
两人回了房子,半天也没见德国人回来。蒂亚戈喝完止咳药水时里奥看见施魏因施泰格从车库的方向走出来,拖着一个网似的东西。他收拢了落叶,把灰色的网罩在上面,用几块石头压好边角,以免风吹走叶子,明天蒂亚戈就没得玩了。
施魏因施泰格收拾好院子,刚推开门进来,蒂亚戈就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谢谢你,巴斯蒂安。”
只有心花怒放这一个能形容德国人的感觉。
“不用客气,宝贝。”他蹲下来吻孩子的额头。
“辛苦你和爸爸了,那么多叶子。”
“没事的,你喜欢的话,以后爸爸还帮你找叶子。”他说。
蒂亚戈困惑地看着他,这次他注意到了德国人的自称。
“你是巴斯蒂安,不是爸爸……”
“哎呦,怎么办,我总是说错,要不然就这样吧,好不好,蒂亚戈?将错就错,你就这样叫我好了。”施魏因施泰格笑道。
“那不行,爸爸会不高兴的……”蒂亚戈说,一面去看里奥。里奥不置可否,决定采取不闻不问的方式,不拦着他也不鼓励,毕竟施魏因施泰格是他的生父,顺其自然好了。
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滚床之后也不像平常那么疏离了。里奥不会一完事就挪到床边上去,他在原本的位置上躺着,施魏因施泰格时常会抱着他,里奥也不会把他推开了。
滚过床后里奥困倦地躺着,正觉得要睡着了,却感觉到施魏因施泰格在摸他的肚子,他以为德国人过一会儿就停手了,可对方却没完没了地摸着,也不知是在摸什么。
“干什么呢?摸个没完。”里奥嘟囔。
“这里原来鼓鼓的,”施魏因施泰格说,“蒂亚戈在这里,你带着他,一定很不容易。”
“还用说。”里奥仍闭着眼,哼了一声。
德国人弯下腰,把头贴在里奥的肚子上,吻着他平坦的小腹。未说出口,但施魏因施泰格希望他能弥补这一切,在里奥怀孕时能一直照料他。
他吻着里奥的肚子和胸口,然后是锁骨和脸颊,最终德国人搂住他接吻,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把里奥稳稳地环在臂弯里睡着了。
施魏因施泰格在里奥家里住了一整个假期。待到假期马上结束、不得不回国时,施魏因施泰格也终于摊牌了。
那晚他提出喝酒,当时德国人已经买好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里奥认定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一同喝酒的机会,于是痛快地同意了。
天气早已转凉,那几日气温却回升了,晚上喝了酒,两人身上都热了,干脆开着窗户,凉风一阵阵吹来,恍然间仿佛回到了盛夏的凉爽夜晚。
他们喝得很慢,话也不多,刚喝下三分之一,施魏因施泰格忽然从桌子对面伸出手环住里奥的头,和他吻在一起。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场景,会以为他们是相恋多年、正面对分别的恋人,德国人吻得忘情,但里奥知道,他对施魏因施泰格的感觉仍旧是模糊的。但近两个月相处下来他们仍暧昧着,里奥却没注意到意识中遥远的某处隐隐设想着与德国人继续生活的可能。
“我想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施魏因施泰格松开手,贴近里奥的额头,“名正言顺地,每天都在一起。”
里奥不说话,拿起酒杯为自己倒酒。他的手微微向外,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尤其显眼。
戒指变成了某种推动剂。忽然间他们都有理由自暴自弃和无度酗酒了,言语更少,酒喝得更快。酒桌上不再有问题和回答,没有假设和可能,也没有回忆和未来,他们倒酒,碰杯,将桌上的酒瓶一个个清空。
“之前你提到我们这样对不住卢卡斯,那皮克呢?如果他知道我们一直在上床,你不怕他会生气?”借着酒精,施魏因施泰格问起之前就想到的问题,因为难以出口,他一直犹豫着没说。
“他不会生气。”里奥简洁答道。
“怎么可能?”施魏因施泰格问,“卢卡斯大概会杀了我……皮克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不会,我知道。”里奥回答,不愿多说。
他心中有数,皮克不会生气,甚至不介意。他们有他们的相处模式,皮克的习惯早已养成,时不时的他会和其他人发生关系,里奥也不介意,他们固然是情侣,却绝非世上那种深爱彼此、至死不渝的情侣,联系着他们的是巴萨安排的婚约和少年时起即联系着彼此的喜欢,这样的喜欢真诚却不浓厚,足够让他们坦然面对对方,也足够让他们为对方松手。他们默认了两人可以和任何有感觉的对象发生关系,只要坦白告知彼此就好,不过是x_ing而已,对他们来说和某天与某人吃了顿饭一样平常,没什么损害。在这方面皮克偶尔会很积极,但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缠着里奥,与相识多年的朋友和恋人甜甜蜜蜜地结合。里奥也认同这种做法,只是在此之前从未实践过,他想最大程度降低失控的风险,按部就班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没了话,酒瓶也空了,里奥难挡醉意,起身上楼。正以为他们将在静谧沉默中结束这个夜晚时,施魏因施泰格说话了。
“那枚戒指……”他说,言语醉意十足,“你戴不了多久了。”
里奥回头看他,过分的眩晕让他不得不靠在墙上。
“但你能怎么做呢,巴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