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不知道该说什么,莫雨看事物比他透彻很多,这是两人之间无法弥补的社会经验差距,
“毛毛。”
“嗯?”
“有些事,恶人谷有恶人谷的游戏规则,或许你不能理解,但是,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虽然将责任推给恶人谷的规则是个借口,你若撒了一个谎,得用无数的谎言去掩埋。
穆玄英不知道龙门客栈的事,算什么规则,但是,那次双方都有错,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毛毛,等事情解决,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
“对,离开恶人谷,离开浩气盟,就我们两个人,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莫雨的声音很轻,却充满诱惑力,让穆玄英觉得恐慌,
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他的面前,让他必须从中作出一个选择一样。
“毛毛,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莫雨继续循循善诱,如同蛊惑之蛇,引诱他踏出第一步。
“我……”穆玄英张了张口,所有的话语都几乎打结,他想和莫雨在一起,他可以放弃浩气盟,但是浩气盟的那些亲人怎么办?
“啧,好像打扰你们了?”米丽古丽一手叉腰,一手转着手中的弯刀,斜眯着眼,一脸揶揄。
穆玄英挣开莫雨的怀抱,礼节x_ing的朝米丽古丽点了下头,说:“我去找沈眠风,你们聊。”
没等到毛毛回答的莫雨,有几分恼怒,责问米丽古丽:“故意的?”
“巧合而已。我来汇报下情况,丐帮那边已经安排人了。”米丽古丽回以一笑,又问,“你不会真打算离开恶人谷吧?”
“与你何干?”莫雨皱眉,他并不喜欢被别人过问私人问题,其实离开恶人谷谈何容易。
就算他能抽身离开,那些跟着他的莫家家臣又该何去何从,若没有他,他们在恶人谷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凄惨。
他能做的,最多是放弃一部分的职责和权力,尽量和毛毛过一些闲云野鹤的日子。
只要和毛毛在一起,就可以。
被他这么一堵,米丽古丽心中的怨气,就更盛了几分,冷声道:
“我还以为在恶人谷呆了这么多年,你至少有点归属感了,果然还是比不上那个小子啊。”
归属感这种东西,莫雨从来没有,他最开始,把稻香村当家,但是稻香村没了,
再后来,对他而言,有毛毛的地方便是家,但是毛毛还是与他分别了。他想,这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他并不打算回答米丽古丽的问题,这个答案,她必然不会喜欢。
“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米丽古丽摸了摸手腕上的淤青,觉得口渴的厉害,
我们每个人所求的皆不一样,但是或许一些人的选择会给另一些人带来伤害,
该去喝一喝杜康酒了,她想。
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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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什么,便会因什么而毁灭。
故圣人死于名,君子死于义,小人死于利。
而他呢?他想,他只是一个父亲。
满是腐烂和排泄物的味道的y-in暗地牢,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痛觉反而更加清晰,他无力的缩在角落,
就让我腐烂在这里吧,他想。
他记不得已经多久没有进食了,那个在啃噬他手指的小老鼠与他一样饥饿。
请不要啃我的脸,否则华真会认不出我。
但是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疼痛从来没有离他远去,他不得不学会习惯,
沸水,铁烙,针毡,还有从十指开始慢慢揭开的皮r_ou_,这些他都承受过,
有时候伤口会发溃发烂,甚至长出蠕动的虫子,他不得不求沈眠风将那些腐烂的部分剜去。
但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曾想过一死了之,沈眠风却说,他是他的玩具,如果坏了,便只能重新找了,比如,尹放和尹小莲。
放儿,小莲,他蜷缩在y-in暗的地狱里,苟延残喘。
有一次,他饿了三天,不,或许更久,将沈眠风端着一碗杂碎饭给他时,
他不顾尊严,抓起来往肚中吞咽,直到喉咙被卡住,他将那块骨头吐出来时,赫然发现是一截人指。
看着他抠喉咙呕吐的样子,沈眠风拍手,哈哈大笑,他喜欢这种游戏,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还有一次,沈眠风为他煮了一锅猫汤,那是一只纯白色的猫,它有着优雅灵巧的步伐和双色的眼球,小莲叫它白小姐,那时她最喜欢的一只猫咪。
沈眠风在他面前一点点将猫的皮剥下,然后将猫汤,强行灌食给他,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会在那只猫凄厉的叫声中惊醒,
而每一次梦境的最后,那只可怜的猫,都会变成哭泣的小莲。
沈眠风总是会带给他一些“礼物”,或许是放儿的玩具,或许是小莲的发簪,
他不许他忘记,他要他一点点的记着,这样他才能愈加清醒的痛苦着。
我离开你们的时候,你们才那么一丁点大,他想,现在一定认不出我了吧。
认不出,我这个又干又瘦又苍老的垂死的老头。
又一只老鼠加入了争食中,隐隐的疼痛,将他拉回现实,
就这么吃了我吧,如同我曾吃了你们一样。
地牢的门被撬开,吓得老鼠们吱溜一声,窜回了洞中,
少女举着烛台,一步步走下来,以手掩住口鼻,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臭。”
当她走到尹天赐面前,用烛光一照,胃部的恶心感更加强烈,
眼前这个人,衣衫偻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满是血痂和脓疮,手指更是被不明生物啃食的鲜血淋漓。
莫蓉蓉强压住呕吐的欲望,问:“你是尹天赐么?”
“小……小莲……”他颤巍巍的伸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这在莫蓉蓉看来,更像是在蠕动。
“小莲姑娘她没事,少爷已经派人去保护她了。我们现在先救你出去。”
莫蓉蓉想扶他起来,但是一碰触他的手腕,那种触感,就像在碰一具腐尸,似乎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揭下一层皮来。
“莫杀?莫杀!”
莫杀一脚踹开门口被解决掉的看守,朝里面问道:“什么事?”
“我们不能这样带他出去,我们需要单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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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向阳的窗子,有陈年的老酒,有惦记着他的人,比元风禁狱实在是好太多。
他知道他只要稍微动动手,就可以解决掉门口的莫阿金,从这里逃走。
但是他不打算逃,如果逃走了,游戏的主动权就会换到莫雨手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多事,就像两个人博弈,此消彼长,此强彼弱,此增彼减。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一个棋手,而不是棋子。
门口传来对话声,是他的少盟主,沈眠风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喜欢这个少盟主,
其实这个说法或许不准确,他只是喜欢别人苦恼的样子。
“少盟主~”他声音微微上扬,每次喊[少盟主]这三个字,都带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穆玄英有点恼他为什么要把别人拖进来:“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我没有杀人”沈眠风不以为然,“是他们自己的恶意导致了悲剧,何况就算我有错,放我出来的莫雨是不是也要连坐?”
穆玄英敛眉,问:“你就这么无能么?只会把自己的过错推给别人,这样的借口,能让你少点心虚?”
微带挑衅的气场,让沈眠风不太适应:“那浩气盟呢,你们杀人,不也是拿仁义道德为借口。”
“我浩气以法为循,只杀贼子恶人,不伤无辜。”
“但不也是私设公堂,滥用私刑。”沈眠风低头冷笑,
侠以武犯禁,私立政权已是触犯了唐律,这点,穆玄英自然清楚,他道:
“墨者之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所以禁杀伤人也。夫禁杀伤人者,天下之大义也。吾非法人,法天而已。”
“哈哈,少盟主也找的一手好借口。”沈眠风耸肩,对于这个回答谈不上满意,但是确实没得反驳,
墨乃侠之根源,而墨家门内确实允许动用私刑。
“只是按你所说,杀人者死,伤人者刑。那你最先要杀的不是你那个莫雨哥哥么?”
穆玄英发现自己一直在回答他的问题,话语的主导权在他的手里,便换了个话题。
“你不好奇尹天赐找到了么?”
“不好奇。”沈眠风摊手,何况这根本不是他的底牌,“你们找到了又如何?他以及整个丐帮都会记得我,记得一辈子,活在我留给他们的梦魇里。”
“疯子。”
“如果不能爱我,那么就恐惧我吧。”沈眠风并不在乎穆玄英的对他的评价,他这一生,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就是因为尹天赐,他毁了他的家庭,却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