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交给出云的锦盒里装了什么?”
“一枚假药丹。”温皇肯定道,“这样,只要任意一人以私放你我为由,半途拦住去往魔门的牛少主,并要求验丹,借机用相同的锦盒掉包,再当场向众人出示事先准备好的假药丹,栽赃给牛少主,使之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大家便以为金刚不死丹仍在西岳手上。于是真药丹便转移到了那个掉包人的手上。而这个人,正是被你收买的人。”[35]
赤羽问道:“我收买了谁?”
两人一问一答,竟像相互配合地讲着故事:“是谁不重要,但他一定是主张验丹的那一个。”
马车外有了细微的响动,温皇赤羽相视,皆是一笑。
不用嘴。用眼睛。
守在他们马车周边的四人,耳力自然是最为不凡的。
听闻二人窃窃私语至此,其中一人已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兀自向深林中走去,打算及时将消息转达给主人。
——足尖点地、步伐飞掠。在无暇的雪地里印下了几枚月牙似的乌痕。
一个人若觉得自己还有丁点的分量,就难免不能踏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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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御兵韬注:赤羽以一枚假药丹,凭空制造了在牛少主手中的一枚“真药丹”,并令其现于明处,却将真药丹收于暗处,纳为己有。此举意在避开中原追踪,弄狗互咬,是为无中生有之策。而现在二人被“岁寒三友”所擒,遭逢无端变故,此三人必将干扰战局,致使局面混乱。而将计划和盘托出,借下属之口告知三人,实堪为拨乱反正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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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箫声。
赤羽闭上了眼睛,突然问:“那你猜猜我是如何收买这个人的?”
温皇忖道:“既然非亲非故,那么便是利诱了。”
“不是利诱,”赤羽摇了摇头道,“我在调查中原百武会的时候从南岳入手,三清道长便是这个突破口——西剑流在一个时辰内杀了他座下两名高手,三十二名弟子。”
温皇道:“原来是威逼,你动的手?”
“不是。”赤羽摇头,笑道,“大概是你说要保我的那个人动的手——”
温皇挑了挑眉。
马车外的箫声骤停,四周突然变得很静,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而这一瞬间过去之后,马车外同时消失了三个人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齐齐的一声闷响。
三个人被同时击晕在地。
窗帘被一阵萧瑟的风吹开,一个人矮身钻了进来,钝刃一闪,折磨了二人一夜的绳索被同时斩下。
“信,没事吧?”
赤羽爽利地从马车上跳下,单手揉了揉肩,回应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话:“泪没事?”
宫本总司颔首,扼要道:“需疗养半月。”
“他害的?”赤羽眼眸向马车中的人一点。
宫本总司又点了点头:“你要除掉他?”
赤羽想说除掉但不是现在,却突然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不想那温皇也已也从马车里踱了出来,眼中没了任何笑意:
“看来,我还是完全得不到赤羽你的信任。”
赤羽向总司摇了摇头,直视着温皇:
“你值得信任?”
温皇似已懒于回答,也确实并未回答,抬手抛过来一颗紫红色的药丹。随即转身将腰间的羽扇抽出,便循着前路方才通风报信之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走远。
蓝色的背影好像有点生气,却好像也并不在意。
他在向战场方向走。
赤羽心中扬起一阵莫名,好像怀疑他,便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他迫使自己不再想这些琐碎的情绪,狠狠一蹙眉,瞬间将药丹吞了下去。
滚热的四肢、无力的百骸渐渐便得到了缓解。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头好像更疼了。[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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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北风传奇注:为何?本属于最美丽的谜题,何必追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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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癸亥腊月记事[之四]
是夜。
人一多,做什么事都要慢些。
打仗也是如此,比不得泼妇骂街、莽汉动手——眼不顺就喊,喊不动就打,打不动作罢这般的解决效率。
却也正因如此,总能横生出不少枝节。
比如说现在。
五岳人马各自退兵,牛少主交出的假药丹暂交三清道长保管,事态如何、怎样处置,还要待各方遣人调查、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眼下兵戈已熄,忧患仍存,本该是各方退回其帐少做歇息的时刻,可西岳盟主的帐中却显得颇不安宁。
瑞脑销金兽,暗香盈袖。
纵然有点孤寂有点忧愁,那也是闲出来的,毕竟多少带点惬意。可是三清道长却突然体会不了这种悠闲了——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床前站了三个陌生人,那感觉都不会太舒服的。
他忙从榻上惊起,便要将人呵斥出去,却发现眼前这三个人并不面生。
正是今日在战场上驳倒那半路杀出、欲保牛少主的何问天,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岁寒三友”。
这满肚子的火气瞬间降了温,全变成了亲切,三清道长揖手弓腰,道:
“今日在战场上还未来得及谢过三位,不知——”
“不如现在谢吧。”那孟缟衣也是自视甚高,自然也听不惯这些废话,单刀直入问道,“你不如来猜猜我是谁的人?”
老道士瞬间幡然:“难道……是赤羽?”
只见那三人彼此相视一番,确认方才从手下那里得到的消息属实,心中皆是一喜。
见对方默认,三清道长忙将手中的紫金炉底座下藏着的暗格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红色云纹的锦盒。然而还不等他交代,眼前只见长袂一挥,那盒子便瞬间消失,他心中才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不对!军师大人交代会亲自来取的,你们——”[37]
这次打断他的,不再是一句话,而是一支镖。
一支毒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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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太虚神鳞注:前文所言,三清道长受胁而听命于西剑流,如今观之,虽有失察,然不可谓不尽心矣。人常为强者死,不为弱者生之心,看似怯懦可笑,然其来有自。自古,人之敬畏崇拜者,无非施恩、施暴于人者。或敬之受其恩,或畏之避其害,前者谓之感恩,后者称其奴性,然究其根本,无非皆以利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