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竟也这么鬼使神差地收着那个见鬼的破布袋,一天一天。
——只因为它装过那人准备的几块甜嗖嗖的栗粉糕。
我之于他重要么?他之于我重要么?
千雪想不明白。他只明白这个人该是自己最特别、最难概括的一个人。
如果说藏仔、温仔是自己的朋友,颢穹是自己的亲人——而竞日是什么呢?
王叔?朋友?同修?
都是,而又都不是。
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次了,但结果,屡屡是他决定不再给这个人归类了。
——你会对他怎样呢?
如果用头脑不适合自己的话,不如用心试一试么?
可是——
他娘的可是什么,哪那么多废话,那就试一试呗!
千雪突然闭着眼睛笑了一下,随即竞日恍然听到他说:
“不喝药啊,好说……”千雪双手伸出,突然就按在了那人的肋边——那里该分别有一枚绒球的。随后,隔着布帛,指尖抹着暗绣,顺着肋骨一根一根梳理,缓缓地滑向那人最突出的胯骨。
就在抵达的一刹那,千雪猛然开掌,摁着腰便将人拥了过来:
“老子打算这样办!”
竞日暗自压下惊愕,却觉得身体一阵坠落,随即后仰下去,却未如预期般仓皇触地——落地的瞬间又被那人凌空一带。
千雪重重落在了雪地里,裹挟着竞日重重落在千雪身上。
底下的人眯起眼睛向上瞄准了一下,却见身上那俯卧的人慌张已无,眼中已经有了几分笑意,似乎是自己从未从他脸上见到过的——
鼓励?
他突然想,这回自己可以不用温仔、藏仔和狼崽的历险记堵他的嘴了。
他可以换一样。
新雪积了厚厚一层,躺上去倒不是冷的。
千雪单手锢了那人的头,嘴巴点在那人鼻尖,又极缓地往下挪到对方的唇上,虚虚地悬着。
竞日深吸了一口气,因无处支撑,正打算安置自己的双腿。
“跟你说,别乱动啊,我现在还只是沾花惹草,别一会儿演变成下肢思考。”
“小千雪你——”
——你做的很好。
千雪突然就想起曾经竞日讲过的用笔,欲上先下,欲左先右,事实上,他现在头一次听他的话认真写字。
写在他的唇上。
待到蓄满笔意,轻轻地在那温热颤抖的唇上回锋、起笔、走笔、轻压、提笔,留下一道蚕头燕尾形的波挑。
五分墨意,五分情意。
竞日隐隐约约地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书法不好,多半,也是装的。
可竞日似乎并不如此刻闭着眼睛的人所想的那般陶然忘机。
他并没闭上眼睛,目光甚至未曾离开那人手上的裂痕。在这缓慢无比的轻吻中,他约莫只牢牢地记住了对方手上那道剑气的感觉。
变化万端,沛然刚劲。
若未料错,这该是千雪那个名唤任飘渺的朋友,也是还珠楼主所使用的飘渺剑法。竞日勉力忽略着唇上细微的触感,脑海中断续想着的只有一个问题。
千雪用飘渺剑法做了什么?难道……
可惜思路又被搅扰得难以为继。
——思考这件事,这比……接吻重要得多。
他这样告诫着自己。
待千雪方要得寸进尺,忽闻长空一道鹰唳声急,紧接着便是纷至沓来的马蹄声。
竞日几乎是瞬间便撑起了手,大氅从那人身上一掀,立时站了起来。
千雪刚要起身询问情况,却被那站起的人一脚踢到了树边。
在翻滚的视线里,他隐约看到远处的一骑雄霸在前,身后跟着一名金色铠甲的将军。
千雪吞下满腹委屈立马会意,顺着那一腿的力气立即滚到了马腹下。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诗境是这么个诗境,可方觉悟便被人生生搅扰兴致不说、还吃了一嘴雪泥的人,恐怕是体会不到这些的。
今天的怪事不少。
千雪觉着,自己这是头一次根本不想看见王兄和藏仔。
这感觉当真新鲜。[68][69][70][71]
-----------------------
[68]仗义执言注:啊,我算是明白了。此书中神蛊温皇的部分看着费脑,千雪孤鸣的部分看着败肾。那一边是你本以为会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这边是你本以为是神女会襄王——结果却是亲完两茫茫。唉,《巫教遗稿》中的激情……天下间最可笑的悲哀!
[69]雪山银燕注:写下来免忘,记得看完此书要问二哥什么叫“神女会襄王”。
[70]剑老小注:上面真应该标“笨牛注”!看这种书做批注干嘛要留下你的真名啦真是头壳被霜挤到了!
[71]如来七彩注:看来两位小弟昨日是因为研读此书而未完成师尊布置的功课。当时吾心中还在奇怪师尊为何没有生气,如今得而观之——原来如此。至于银燕所疑之“神女会襄王”,莫要询问仗义,吾来告知,其可以理解为“礼法难束,世情不拘”而已,并无旁意。
“这回冬猎已经有人在我们头里回来了吗——”领头的苗王勒马,走近才看清那躺在雪地上的狼狈王弟,不禁奇道,“你第一个回来的?钻马腹底下做什么呢!”
“呃,我不是第一个,王兄啊你去和令狐千里比一比就是了,不用问我了!”千雪在雪地里滚了滚,一时口讷,“至于这破马……”
在一旁兀立的竞日躬身行礼,顺势接着道:
“参见苗王。小千雪的马好像在打猎时给剐到了,便一直不听使唤,”竞日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导致千雪……发挥失常,他现在正在检查,以便疗伤。”
千雪一愣,只觉面上一热,马腹上有一滴血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扭脖子,果见那烈马腹部有一严重的镖伤,已非新伤,有些化脓了。
所幸无毒。
惭愧。惭愧自己错怪了马,又惭愧自己比竞日失察。可与此同时,千雪不禁一皱眉。
——这一镖,会是谁做的?
神田京一几番辗转终于赶回了西剑流据点之外。他停下步子谨慎地环视了下四周,在并未察觉出什么异状之后,才顺着后山罕为人知的通道进入神唤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