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默…”缓缓收了功力,白子画眼明手快的揽过笙箫默便要仰倒的身子。
“子画,你,终于回来了!”看着白子画一手环过笙箫默的脖颈,托在他的肩背下,让他平稳的靠在他怀中,一手拉过衾枕,小心翼翼的搂住他的腰身将他轻轻放平回榻上,再盖好被子直起身子,摩严上前一步惊喜道。
“师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摩严拍了拍白子画的肩头,一时竟激动的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抬眼看去,顺着白子画的目光看到一旁安静躺着的笙箫默,心中一痛,忧心续道:“子画,师弟他…”
然而,话方开头,却见白子画突的喷出一口血,身子便向前栽倒下去。
“子画…子画…”
耳边隐约听到两声惊呼,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用尽力气最后再偏头望了一眼榻上之人,眼前一黑,白子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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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师弟…不,箫默…”仿佛做了一个绵长的恶梦,白子画双眉紧锁,猛地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四下张望了一番,屋内布局很简单,中央一张雕花木桌上整齐的铺陈着文房四宝;对面是一满墙的药柜,另一面的榻桌上安放的鎏金鼎正冒着袅袅青烟,其上方高大的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屋内增添了一份安宁。
“这是箫默的药阁?!”
掀被下榻,白子画顿时觉得身体轻便了许多,气息通畅,已完全不似之前那般不受控制。看来,摩严定是为了他又耗费了不少功力!他这是…又一次,拖累了师兄?
盘膝而坐,试着运功,果然,畅快通透了许多。只是仙力损耗太多,药x_ing也尚未完全除完,这一运功心口还有些许酸痛,身子也还有些无力。
虽然师兄以前的诸多行为太过偏激,然而却无一不是为了长留好,无一不是为了他着想,无一不是为了他安好…而他也明明都知道却还是放任自己一次次漠视于他,越发疏远于他…尽管如此,师兄仍然一如既往般对他,为了助他恢复不惜耗费了二成功力。
好像自从去了异朽阁后,他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师兄的关爱,师弟的调皮,许许多多过往点滴的美好也从尘封的记忆大门中释放出来,愈加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
自三人继任尊位,由绝情殿分开而分掌三圣殿,自己接任掌门后,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可以在经过这样一连串的重大变故后还能维持云淡风轻,心境不变的。即便是他,亦不例外。
默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向外走去。遑不论其他,他不能忘记此次回来的根本目的。
轻轻挥开笙箫默的寝殿,一眼便瞧见卧榻上那魂牵梦绕之人。房间内只点着一盏灯,昏黄的烛光投印在窗棂上,那人的面容半隐在昏暗中,半露的面颊更显柔美。
白子画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榻边走去。
“见,见过尊上。”觉察到有人靠近,一边守护着太累,不自知间打起了盹的火夕猛的睁开了眼睛,夸张的“通”的一下跪在地上,叫道。
“下去吧”,没有多余的话,就连神色都没有变化。
“可是…”,火夕纠结的望了一眼笙箫默,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爆出一声痛呼:“啊!”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把拧住火夕耳朵的舞青萝,白子画神色一敛,周遭的空气登时冷了一分。
“尊上,我们,我们现在就走。”舞青萝一边揪着火夕的耳朵倒退着一边尽力维持着恭敬的语气。
……
“疼疼,你先放开我啊”,火夕一边护住耳朵,一边还不忘回望两眼,叫道:“青萝,你干什么,世尊不是吩咐要守好师父嘛,我…”
“你傻啊,你没看到尊上在那吗?有尊上在,会让师父有事吗?”
二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第16章 第十六章
“箫默…”,白子画在榻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深深凝望着那个安安静静沉睡之人,心中悔痛不已。
记忆中,这个小师弟调皮贪玩,鬼点子还极多,总爱跟在他身边緾着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赶不走,喝不退,就连师父都时常对他无奈到摇头。
他伴着他修炼,伴着他练剑…他生来寡言少语,不喜与人交际,他总耍宝一般对着他声色并茂的讲述着山中见闻,也时常像变戏法一般冷不防递给他形态各异的小玩意。
他提醒他:『保持初心,切勿玩物丧志』,他却回他:『唯愿博师兄一笑,余愿足矣。』
山中孤寂,清修的几百年间,也因有他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无数个夜晚,在灿烂的星空下,绝情殿的后山都会响起十分和谐的琴箫合奏声,和着漫天飘洒的桃花花瓣,静谧般美好。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他后腰背处一小块青色的胎记,他都无不了如指掌。
曾几何时,他们失了这种亲密无间,仿佛偏离了既定轨道般,渐行渐远。
感到两大股s-hi热的液体划过面容,白子画才从无限的遐思中抽回意识,不禁低头苦笑一下。
他这是又被余药乱了神思吗?不然,怎么会忆起这些?
一只手轻颤着抚上笙箫默苍白的俊脸,轻轻抚摸着那丝般顺滑的面颊,像是怕吵醒他一般,极尽轻柔的低语道:“箫默,等着师兄回来,无论发生什么,师兄一定会救你醒来!”
话说一半时,已然哽咽…努力压下心头又开始泛滥的酸痛,闭目调整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已满是清冷之色。
是时候去找大师兄了?!
“子画”,正当白子画最后凝视着笙箫默,在心底无声的告别完准备松开手起身时,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白子画回身看去,果见摩严正快步走来,不同平素的是并未着外衣,一身暗红色条纹的中衣显得平和了许多却不失稳重之气。
“师兄…”
白子画迎着摩严行了一步,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然这一声称呼中却饱含了师兄弟间的情义。
“你果然在这里”,摩严望了一眼榻上的笙箫默,将目光重新移回白子画脸上,难得不辨喜怒,淡淡的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白子画敛目颔首,率先来到窗边回身平静道:“师兄这边请坐。”
再望了眼笙箫默,摩严依言来到了窗边,与白子画面对面立着。
“师兄,我这次回来是取掌门宫羽的。”
“你要去蛮荒?”
……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
“子画,你之前中卜元鼎的剧毒就和师弟合力瞒着我,如今,师弟沉睡不醒,你又这样身中春风散突然回来,现在还要去蛮荒?那蛮荒是什么地方?那春风散又是什么东西?中了它还强行运功,你真就这么不想活了吗?”摩严突然怒火中烧,吼了出来。
身为大师兄,不但没能护好师弟周全,两个师弟还和防贼一样防着他,什么都瞒着他!他这个师兄当真就这么可怕吗?他一心一意为了长留,为了师弟着想,可到头来,一腔心血又换回了些什么?!
“师兄,对不起…”玉碎般的声音轻轻响起,白子画鲜有神色的面上此时竟写满了伤痛。
面对摩严的愤怒,他又岂有不懂之理?若易位而处,他的反应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亦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子画?!”眼见白子画这般态度,摩严的火气瞬时便消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迟疑?
面前这个不染阡尘之人真的是那个数百年来,淡漠的师弟吗?怎么仿佛一下子回到孩童般,那时的他初上长留不过数年,会跟在自己身后问问题,会对自己说对不起…而自己不也正是因此被触及了心底的柔软,决心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死护两个师弟周全吗?
正沉吟间,却见白子画神色微动,凝重而认真,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师兄,此事皆因子画而起,子画自会一力承担,定会救回师弟保他无虞,还烦请师兄辛劳暂为照顾师弟。”
看着白子画坚定的目光,知他既然缄口不提就定是不会再说,自己若再追问下去也是无益,反倒又会坏了师兄弟间的情份,好在白子画身负神谕,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想通这节,当下也不再纠结,长叹一口气,自怀中取出掌门宫羽递了过去,低叹道:“也罢,你且去吧,诸事多小心。长留有我在,绝不会让师弟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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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一手捧着掌门宫羽于胸前,一手负背而立,静静贮立在冥渡入口处,仿若一尊白玉雕像般,良久,一动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冰凉如水、毫无涟漪的面容上却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洁白无暇的白衣随风飘舞,腰间横霜剑上的流苏华丽丽倾泻下来,在风中散开上下翻飞着,像个顽皮的孩子在高兴的蹦跳玩耍一样。
远处影影绰绰皆是荒山,面前是一片不断沸腾翻滚着,冒着浑浊白气的红色沼池,竟是像极了他手臂上绝情池水伤疤剧烈发作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