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软靠于树前,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毫无焦点…
自然垂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如一尊白玉雕像般许久未动…
日头偏西,销魂殿中的珍奇Cao药,奇花异Cao沐浴在一片金灿灿的柔光中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一如其主人的x_ing子--隽逸、随x_ing…
看到眼前这一幕静谧的美景,白子画的慢慢恍回神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转身回去。
再回到榻边,怔怔凝望着笙箫默憔悴的容颜,半晌,感觉心底某处的柔软忽地一个悸动,不可抑制的将笙箫默托起拥入怀中,看到软枕上散落的几根秀发,愣怔间悄无声息的泪水便顺着脖颈滚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中衣上,晕开一片…
“箫默,师兄对不起你…”
区区凡体,若没有仙力的支撑,以笙箫默目前的情形,怕是撑不了多久。
慢慢平静下来,头脑清明过来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起摩严那道护山结界的削弱,眸色一转,便不再犹豫,绕到笙箫默后面,运起周身仙力欲渡百年修为给他…
这原本是极危险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必须要有修为高深之人在旁护法才行。想当年他发现花千骨中洗髓散的毒给她渡修为打通经脉时就有紫熏在旁相守,而如今,他不敢再等,只能孤注一掷…
原本摩严是极不错的人选,可是为了吊住笙箫默最后一丝真气不散,护他不死,已耗损太多了。他不想,亦不敢,让师兄再涉此险…
『半数功力,封印全部的情感记忆,陷入沉睡,只为能唤醒你的堕仙和疯癫。』
『尊上错了,我可不能对儒尊做什么。不过是情感封咒罢了,只要尊上您触及到儒尊的记忆,封印反噬,尊上的所感所受便会同等凌驾于儒尊的身上。』
随着仙力的流逝,兼之这些日子以来过渡透支的仙力,头脑犯晕,眼前开始有些模糊起来,耳边陡响起东方彧卿如魔咒一般的话语。“封印反噬?”一声喃喃自语,犹如梦魇般,眼前又不断闪现着大战睚眦兽时那个散碎化入尘埃的青色身影。心,像被凌乱一般剧烈的痛起来,一股强烈的挫败感登时涌上心头。努力摆摆头,似乎是想要甩掉这最怕再见到的画面…
他一生心怀苍生,护佑众生,自与他一同被带上长留修仙起更是对他有求必应,竭尽全力让他喜乐。他是他珍若生命想要保护的人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毁了千年的修行,散尽一身修为护了他平安?!
啊…!
白子画突然爆出一声痛呼,抱着头踉跄着来回打着转,额头上那白色的掌门印记一闪一闪,全身真气不可抑制的横冲直撞,狂乱的溢出,寝殿内的物什砰砰碎裂,很快便一片狼藉。
而笙箫默也因为他突然的起身松手失去支撑身子一歪斜斜栽倒在榻边,头重脚轻下,竟从榻上滚了下来吐血不止…
感应到结界的大幅度波动,摩严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子画!”来不及多想,摩严匆忙运起功力挥出一道灵力,忍着气息的不顺强行突破白子画溢散的真气运掌贴上他的背心,助他归导气息。
约一盏茶功夫后,气息渐平,白子画全身脱力,软倒在摩严的怀里,只无力的低唤了一声“师兄”便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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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拧眉张望了一下,只觉熟悉无比,怔了一瞬才发觉身处的乃是绝情殿自己的寝室。“不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白子画立即下了床就往外疾走。却不想,方来到外间时便发现了不对劲。
长留山经年累月四季如春,三圣殿更是阳光温和,气候宜人。可是,现在外面却像是被笼罩了什么一样覆盖了一层黑色,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莫不是聚魂藩出了什么问题?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胸口处依然有些许的闷疼,捂住胸口便疾奔出去。
来到院中,白子画愣怔了一瞬,完全不敢置信的望着头顶上方,只差没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看到了什么?头顶那…覆盖了整个绝情殿,引起天昏地暗的东西是…拴天链?
师兄他,竟是用拴天链将他禁锢起来了吗?
“师兄…师兄…”
白子画一下子慌了,面上难得露出了急色。不断运起功力击打着结界,同时捻诀给摩严传音。然,在拴天链的护佑下,结界根本纹丝不动。他心知自己再给师弟渡修为时心绪不平差点走火入魔,摩严不让他留在销魂殿实是为了他着想,可是,修为渡到一半而中断,那么笙箫默又会受怎样严重的内伤,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该要怎么办?况且他能留在长留的时间仅有半月,再不能守在他身边,他要怎样过?
就这样,白子画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仙力消耗过巨,真气再难凝聚,才不得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然而,别说摩严一直未露过脸,就连任何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过…
颓然的来到院中那株粗壮的桃花树下呆坐下,整整半日一动未动…轻风拂过,树上的小桃花精悄悄的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树下那熟悉的白衣仙人,微拧着眉头,眨巴着灵动的眼睛中满是不解…
夜幕降临,许是知道摩严是真的不会出现了,许是想通了这样下去也无济无事,白子画晃晃悠悠起身向着寝殿慢慢走去。
拂袖一扇,烛灯亮了起来,烛火打在墙上将白子画的身影拉长,越发显得那人背影的清瘦与孤寂…
并没有回寝室,而是来到窗边,从一暗格中取出一块丝帕,正欲关上时却不意扫到一缕丝绦顿时眸光一闪,身子虚晃了一下。
数百年没有动过,他竟是将它放在这里都忘记了?!
顿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将珍藏在深处之物摸了出来。那是一块泛着莹莹光芒,通体洁白透亮的同心圆玉佩,一根双股的红色的丝绳打成同心结状贯过,在下面坠成长长的流苏…
只是,顶端却断开了…
『师兄,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师兄,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剑穗,可却是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亲手做好的,祝贺师兄修成仙身。』
……
『奴…怎么,师兄是嫌弃的竟连横霜剑也不打算要了吗?既如此,师兄只管毁了就是。』
自此以后,天上人间…碧落琼苍…斩妖除魔…护佑苍生…
这个剑穗跟着他多久?
若非数百年前和初登圣君之位的杀阡陌一战不慎弄断了,还会一直好好的挂在上面…
思忆至此,那张委屈、受伤的小脸又出现在眼前,一切恍若昨日…
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故作的姿态,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惯用的方式,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耍宝的撒娇…可是,他就是无法拒绝…即便每次被他吃定后无论下多大的决定以后一定要坚守住不能再如此,然,当真的再对上他充满各种神色的眉眼时,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妥协,应允他…
原来他竟是从那时起便已对他情根深种、无法抗拒了吗?
心狠狠一疼,莹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白子画不禁仰头自嘲的笑了,如今的他怎么就同女子般爱流泪?
自何时起,他亦有如此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了?千年的平心又怎一朝觉醒便生出这无边无际的愁思与苦闷?!
默叹一口气,施法将剑穗恢复原状,仔细的重新挂在横霜上,轻抚着那华丽的流苏微微一笑,那温柔、宠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那人一样…
返身去取纸笔墨砚,却意外的在桌台上看到了一片流光溢彩。这是…流光琴?
是师兄怕他难过特意留下流光琴助他排解苦闷的吗?
心念微动,流光渐渐散去,显出琴身,怀抱着流光琴来到露风台上。席地而坐,素手轻拨,许是感受到主人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愁思,琴声委婉连绵,盘旋、舒缓,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思绪飘飞,琴音轻扬,和着主调诉说着幽婉的哀伤,凄缠颇恻。像执意的询问,雾里,缓漫远伫的身影,已不见面容,他和他吗?远远的遥看,琴音纠结着一场回忆?一个人?一声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个幽叹?痛苦清晰回响,是活该吗?声音倾泄着眼底的伤痕,象深潭下的鳞波暗闪,是流光,冷了、忘了…
曲终人散…面上一片冰凉,回过神来,天地间只剩下层起不落的山风…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敛目垂首,转身而回。夜风呼啸,腰间横霜剑上华丽冗长的流苏飞舞而起,像个顽皮的孩子亲昵的拍打、缠绕着那袭白衫…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窗边,寻着记忆执笔细细绘着什么。禁不住蹩眉,他是有多久没有作过画了?为什么总觉得难绘出那个身姿…
烦躁的将画纸团起,一张…两张…五张…十张…
终于,他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的图画:庄严、巍峨的长留大殿上,他端端正正,笔直的跪在殿中,于他面前不远处石阶之上的笙箫默单手置于身前,一手自然垂于身侧,用银冠高高束于头顶的墨发更显其郑重的神情…
『宣读掌门训诫』
『授掌门宫羽』
他严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郑重的神色,亦未听过他此般严肃的说话。他本以为他只是顾及场合的壮重肃穆,却原来,他那只是强压心痛,故作镇定的体现吗?
任掌门,戒□□。从此更加只能将心事深埋心底,默默守护,当时的他该是多么的心痛?难为他还上前对着他道了一句:恭喜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