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执笔的手抖了两下,又重新握紧,于图画的右上角款款提下两行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放下笔,轻轻捧起这幅图画,看着笙箫默如松柏般挺立的身姿,脑海中又不可抑制的想起在蛮荒那个幻境中看到的这幅相同的画及上面提的诗句…所不同的不过是幻境中看到的画是那人所绘,而这幅画是他所绘罢了…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玉齿轻启,幻境中图画上的诗句轻吐而出,松开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了起来,白子画俯下身子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呜咽…
又是一个不眠夜…
极美的星夜,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深蓝色的天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白子画凭窗而倚,手上依就捧着那幅图,呆呆地,连眼皮都不曾眨过的,一动不动的坐着…
直到破晓时分,终是抵不住身虚体乏的困顿,干涩的眼皮越来越重,慢慢斜倒下去…
『恭喜师兄。』
『师弟…』
『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
『师兄此来可是有事?』
『师弟,我…』
面对笙箫默殷切的目光,白子画发现自己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明知不可为,又何必逼自己?连我都不敢宣出口,师兄又何苦为难自己?还是请回吧…』
『师弟,你…』
白子画怔住了,是啊,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就算真能说出口,他们又能突破禁忌光明正大在一起吗?既如此,眼下这般难道不是最好的?
『师兄,我乏了,先行告退…』淡漠疏理的语气,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初识之人毫无任何感情一样。
『箫默…箫默…』
白子画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
就连梦中,他们尚且隔着无法直面的鸿沟,更何况如今的局面?
白子画爬起来下地,却不想腿一软差点跌倒。稳了一下心神,微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跌跌撞撞向外奔去。
院中,那株粗壮的桃花树下,那数十坛忘忧酒果然还整齐埋在其中,一如他记忆中那般。
举起洒坛,大快朵颐,刻意用仙力聚拢酒气,很快便沉沉睡去…
忘忧酒,大梦三生…既然醒着不能见到他,那就于梦中再见…
…………………………………………
三日后,方一收了拴天链,摩严便黑了脸。透过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气,一眼便看到那醉倒在桃花树下的白衣人…
为什么这个师弟总不能让自己安心?那日为了给笙箫默渡修为不但他自己差点走火入魔,还累了笙箫默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本来小师弟只剩下最后一口真气形成凡人就很脆弱了,这等内伤更是几欲直接要了他的x_ing命,若非自己耗损了三成功力极力输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真气,只怕已经形神俱灭。而自己也因过度损耗功力需要好好调息恢复无力分心不得已将他关在绝情殿,也是不想他再涉险,能好好修养一下,平和静气下来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然,若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只怕自己无能为力,小师弟也真的会回天乏术,徒剩下伤痛悔恨。只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放过自己,好好的呢?
“子画…”渡了一道灵力过去驱散酒气,看着他醉梦中依然皱在一起,痛苦不堪的神色,责备的话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声低唤了。
“师兄?”看清眼前人,白子画猛的翻做起来,一把抓住摩严的胳膊便急切开口:“师兄,师弟他…”
“你放心,师弟虽然重伤,所幸我及时赶到,已无大碍了。”
“师兄,谢谢…你…”白子画松开手,颓然的低下头。
“子画”,摩严站起来继续道:“不是师兄想说你,以前师父总说你生x_ing淡然,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说要救师弟安好,该做什么不知道吗?那聚魂幡乃是灵物,现在却泛着黑气,若是让其中的魄灵脱逃无疑又会是一场浩劫,该怎样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毕,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摩严走后,白子画就那样呆坐在地上很久,直到日上中天,阳光照得绝情殿一片绯红,那暗淡无神的双眸才逐渐清明,汇出焦距。
师兄说的对,自己不能在这样子下去了,前路不知,吉凶不定,他要好好调整,拿出最好的状态早日救师弟醒来。
想清了这些,白子画腾地站了起来,面上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清亮、坚定的光芒…
之后的数日里,除了两次运起法阵收聚花千骨的魄灵和净化聚魂幡在蛮荒收集到的其他魄灵外,白子画都在销魂陪伴笙箫默,虽然大多数时候几乎都只是简单的坐在榻边静静的望着他安静的睡颜。
而白子画也没再回到自己的寝殿,除每日定时用仙力调养笙箫默的身体,亲侍更衣、清洁外,就是于他的榻边入定。
转眼间,半月时间已过…
白子画收好聚魂幡,告别了摩严,来到了笙箫默的卧榻边,仔细的输完真气,娴熟的为他擦拭干净,再换上身舒适的衣服,一只手轻抚上笙箫默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箫默,等着师兄,师兄一定尽快回来救你醒来的…”
起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俯下身子,轻柔的托起笙箫默的脖颈,细心的将他的长发铺平整,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狐狸般狡黠的紧阖的双目心里一酸,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在侧脸上轻轻盖下一吻,闭目化成一道白光飞离。
当白子画再显出身形时,已身在花莲村外那间小木屋外。布下阵法,将聚魂幡从墟鼎中取出置于院中,白子画信步来到屋内,看着熟悉的一物一什,一成不变的摆设不由轻叹一口气,果然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当时的一念之仁虽然生出这许多事情,然小骨会醒来,自己的生死劫也化解了,看起来一切终归都回归了正常。
只是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渡劫中,他变了…堪破本心,待他醒来,他和他,又该怎样自处?
眼下,守好聚魂幡,集齐小骨散碎的魂魄不才是该做的事情吗?
白子画微微一笑,于床榻上坐下,打坐入定…
就这样,在花莲村及村外的小树林守够时间后,白子画便极快的飞去最后一个地方,在云宫待了最后的半个月…
终于,期限已满,算起来,正好是离开异朽阁的第八十一日,将聚魂幡加上了层封印,白子画便已消失不见…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尊上还真是守时啊!”庭台内,东方彧卿端着一杯酒对着徐徐而来的白子画微微笑道,然言语中尽是掩不住的讽意。
然白子画却丝毫未理会他的讽意,来到亭子边直视着东方彧卿,只淡淡开口:“让师弟醒来的方法是什么?”
“尊上一去81天,不会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吧?”东方彧卿摇着折扇,眼底的笑意更浓。
“倘若异朽阁利用此物作出扰乱六界安宁的事情,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轻皱一下眉,唤出聚魂幡递给东方彧卿,白子画的语气不容质疑,神色也更加冰冷了两分。
“呵”,东方彧卿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样的笑话一样开口:“白子画,你又想用你那套悲天悯人的情怀来对我说教了?长留上仙不是一贯坚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原则吗?那么,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在墟洞中,你明明知道洪荒之力在骨头身上,非但没有杀了她反而不惜以己身为代价设下歃血封印,重重封印住洪荒之力?你难道不知道洪荒之力有多强大,又岂是你能封印的住的?你怎么就不怕封印一旦被冲破六界会有一场大浩劫呢?”
一番话说完,东方彧卿满意的看着白子画顿时煞白的脸色,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招绿鞘近前,将聚魂幡交给她再低声嘱咐了几句…
白子画眉头微皱,波澜无惊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双目炯炯盯住东方彧卿,似乎要看穿他的心底一样。静默两秒,玉碎般的声音轻泄而出:“你父亲妄自打探神器下落扰乱六界秩序,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阻止。”
听到父亲,东方彧卿眸色一敛,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与白子画面对面盯着,握着折扇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竟将折扇攥的发出“咯吱”的轻响…
“聚魂幡是神物,救活小骨后,若你还作他用,我亦绝不会姑息。”不大的声音中透着异常的坚定。
亭内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过叶动的沙沙响…
“我异朽阁开门做生意最讲信用,既然尊上带来了聚魂幡…”,顿了一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卷轴竖起拿在手上续道:“这便是救笙箫默的方法。”
接过卷轴,白子画望向东方彧卿:“反噬怎么解?”
“已经解了。”东方彧卿轻摇着折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玩味。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白子画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突然上前一步瞪视着东方彧卿,因愤怒声音不禁都有些许颤抖:“散尽修为形同凡人!师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东方彧卿丝毫不以为意的理理衣衫,淡笑道:“尊上法力高强,若非儒尊至少半数的修为又如何封的住您的疯癫?封印同等反噬,修为散尽自然自解。况且若非如此,蛮荒中,尊上如何从睚眦兽的镇守下拿到聚魂幡?”